《在人間(全譯本)》是三部曲的第二部,描寫了阿廖沙(即高爾基)11歲至16歲時的生活經(jīng)歷。
1879年,阿廖沙才11歲,他的母親去世了,殘忍的外祖父便把幼小的阿廖沙趕出家門,這以后阿廖沙當(dāng)過鞋店的學(xué)徒,繪圖師家的學(xué)徒,輪船的洗碗童工,圣像作坊的學(xué)徒和建筑工地上的監(jiān)工等。名義上是學(xué)徒,干的都是繁重的雜役活。阿廖沙是個愛勞動的孩子,艱苦的體力勞動他并不害怕,使他感到難受的是主人們對他的凌辱、打罵,對他肉體上和精神上的虐待和折磨。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阿廖沙從不放棄自己,卻養(yǎng)成了敢于面對一切,正視一切,剛正不阿的美好品格。
第1章
第2章
第3章
第4章
第5章
第6章
第7章
第8章
第9章
第10章
第11章
第12章
第13章
第14章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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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8章
第19章
第20章
《在人間(全譯本)》:
“不要怪里怪氣的。”他低聲嚴(yán)肅地說。
這對渾濁的眼睛居然看見我了,我心中感到不快,我不敢相信這種眼神居然能瞧得見,或許他只是猜測我是否在做鬼臉。“聽見了嗎?不要出怪相。”他的聲音更低沉了,厚厚的嘴唇幾乎沒有翕動。
“別撓手,”他沖著我一刻不停地咕噥著,“記著,你是在城里大街上的頭等鋪?zhàn)永镒鍪拢‘?dāng)學(xué)徒,就得跟塑像一樣立在門口。”我不明白什么叫做塑像,而且也不能撓手。因?yàn)槲业膬芍皇,直到胳膊肘那兒,長滿了紅斑和膿瘡,疥癬蟲在里面咬得我奇癢難忍。
“你在家里干什么?”老板仔仔細(xì)細(xì)地查看我的胳臂,然后問我。
我講了過去的情況。他晃著蓋滿花白頭發(fā)的圓腦袋,鄙夷地說:“撿破爛兒?這比要飯還糟糕,比偷東西還要命呢!”“我也偷過東西呢!蔽业靡鈸P(yáng)揚(yáng)地說。
這時,他把兩只像狗爪子一樣的手搭在賬桌上,萬分驚訝地睜大了眼珠子死死地瞪著我,警告我說:“什——么?你居然還當(dāng)過小偷?”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他。
“嗯,那倒不礙事。不過,如果你膽敢在我這兒偷鞋子、偷錢,我就把你送進(jìn)牢里,一直關(guān)到你成人!彼f這話時,語氣很平和,可我卻嚇得不輕,也更討厭他了。
鋪?zhàn)永锍死习逡酝猓有雅科夫的兒子、我的表兄薩沙和一個紅臉的大伙計(jì)。那個伙計(jì)人挺精明,很會耍手段招攬顧客。薩沙總是穿著紅褐色的長禮服、襯胸、散腿褲,打著領(lǐng)帶。他總是顯露出不可一世的神色,從不把我放在眼里。外祖父帶我去見老板時,拜托薩沙照顧我、教導(dǎo)我。薩沙像煞有介事地皺起眉頭,搶先提出了條件:“那得讓他聽我的!”外祖父把一只手放在我的頭上,硬將我的脖子按了下來:“你得聽薩沙的話,他年紀(jì)比你大,職位也比你高得多!彼_沙更是瞪著凸起的眼珠子囑咐我:“記住了吧!”所以,打第一天起,他就擺出一副老店員的譜來。
“薩沙,別老瞪著眼!”老板沖著他說。
“我……我沒有,東家!彼_沙低下頭諾諾地回了一聲,但是老板還是不停地叨叨著。
“別老是瞪眼,顧客會當(dāng)你是一頭山羊的。”老板難看地齜牙咧嘴,大伙計(jì)也滿臉堆笑,薩沙的臉漲得通紅,躲到柜臺后面去了。我厭煩這些談話,里面好些話我也聽不明白,有時我覺得,這些人說的是另外一種語言。
每當(dāng)有女顧客走進(jìn)店堂時,老板便從口袋里抽出一只手,摸摸胡須,滿臉堆起甜蜜的微笑,臉上展開無數(shù)的皺紋,但是兩只眼睛看上去卻依然像個瞎子。
大伙計(jì)直起身子,雙臂緊貼身體兩側(cè),兩只手掌卻五指張開,畢恭畢敬地懸在空中。薩沙怯生生地眨著眼睛,極力想掩藏那凸起的眼珠。我站在鋪?zhàn)娱T口,偷偷地?fù)现,留心觀察他們所做的一切。大伙計(jì)跪在女顧客面前,熟練地張開手指測量鞋子的尺寸。
他兩手顫抖著,極為小心地觸碰著女人的腳,唯恐把腳碰壞了似的。但事實(shí)上這位女顧客的腳是很粗壯的,像一只倒放的歪脖子瓶子。
有一次,一位太太抖動著腳,蜷縮起身子說:“哎喲,你弄得我好癢……”“這個,是我們的禮貌……”大伙計(jì)漲紅了臉,連忙賠笑解釋道。
看著他對待女顧客那股故作親熱的糾纏勁兒真叫人忍俊不禁。為避免笑出聲來,我背過臉去對著玻璃門,但是我又總?cè)滩蛔∫^察他們做生意的情形,因?yàn)榇蠡镉?jì)在服務(wù)時的模樣總能令人發(fā)笑。當(dāng)時,我暗自想道:我永遠(yuǎn)學(xué)不會如此恭順地張開手指;如此靈巧地把鞋子穿在別人的腳上。
老板經(jīng)常躲進(jìn)柜臺后面的賬房里,接著又把薩沙叫進(jìn)去,只留大伙計(jì)一個人跟女客人周旋。
有一次,他撫摸一位棕發(fā)的女顧客的腳,接著又把自己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捏成一撮,吻了吻。
“哎喲!”女人尖叫了一聲,“你這個搗蛋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嘖……嘖嘖!蔽翌D時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幾乎要站不直腰了,忙用手去抓門把手,門被撞開了,我的腦袋硬生生地磕到玻璃門上,碰壞了一塊玻璃。大伙計(jì)沖著我氣急敗壞地直跺腳,老板用戴著大金戒指的手指敲我的腦門,薩沙也湊熱鬧地來拽我的耳朵。
傍晚回家的路上,薩沙兇巴巴地沖著我說:“你這樣不知好歹,人家遲早會把你趕走的!這有什么可笑的?”“大伙計(jì)能夠討得太太們的歡心,生意就會源源不斷地涌來!彼纸忉尩,“太太們?yōu)榱丝纯从懭讼矚g的伙計(jì),就算不需要鞋子也會時不時地跑來買一雙。可你,就是不明白!真夠替你操心的……”我對他的言論憤憤不平,有誰會替我擔(dān)心呢?他更是不可能的了。
每天清晨,病病歪歪、脾氣暴躁的廚娘總是比薩沙早一個小時叫我起床。我得擦好老板一家人、還有大伙計(jì)和薩沙等人的皮鞋,洗好他們的衣服,燒好茶水,給空著的爐子準(zhǔn)備好足夠的柴火,把午飯用的飯盒洗得干干凈凈。只要一走進(jìn)鋪?zhàn)永铮阋獟叩、擦灰塵、準(zhǔn)備茶水,給買主家送皮鞋,之后再回老板家取午飯。每到這種時候,我那個站鋪門口的差事,便由薩沙頂替。他覺得做這件事有失他的顏面,就嘟嘟噥噥地斥責(zé)我:“笨蛋!還要人家替你干活……”在這兒的日子,我感到憋悶難受、寂寞乏味。我習(xí)慣了游游蕩蕩的生活,從白天到夜晚,待在庫納維諾區(qū)的沙土路上,走在混沌的奧卡河邊,躲在曠野和森林中。但是這里沒有外祖母,沒有小伙伴,沒有可以說話的人,而生活又向我展開了它那虛假、丑陋的真實(shí)面目,我憎恨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