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初,陜西關中東部沙苑地區(qū)農婦劉東霞在生活困苦的壓力和重男輕女思想的驅使下,將自己病重的年幼女兒春草丟棄在黃沙窩窩里。春草被執(zhí)行任務回來的派出所民警宋大成撿拾回家并撫養(yǎng)長大。小說圍繞劉東霞長達三十五年的丟親、思親、尋親、見親的故事,塑造了十多位個性鮮明、命運多舛的人物形象,演繹了農村家庭三代人父母子女、兄弟姐妹和非親家庭成員之間的生活矛盾和感情糾葛。
小說濃縮了中國陜西農村的歷史變遷過程,刻畫了陜西農民面對困境艱苦奮斗、生生不息的精神,贊揚了人性之美和人性之善,揭示了人們只有選擇大愛和包容,才能獲得美滿和幸福。
一部記述沙苑農村三十年變遷的長篇巨著,
一段展示秦東農民與命運抗爭的恢宏歷史,
一首謳歌質樸親情與人間大愛的溫馨詩篇。
邢根民,1967年6月生,陜西大荔人,系陜西省作家協會會員,全國公安文聯會員,魯迅文學院第二期公安作家研修班學員,全國公安文聯首批簽約作家,現從事公安交通管理工作。2006年開始小說創(chuàng)作,曾在《延河》《啄木鳥》《小說選刊》等文學雜志發(fā)表作品,出版有中短篇小說集《血祭》。短篇小說《還債》榮獲《小說選刊》首屆全國小說筆會短篇小說三等獎;中篇小說《血祭》在“第二屆海內外華語文學創(chuàng)作書稿交易筆會”上被評為優(yōu)秀作品,并獲得首屆“浩然文學獎”中篇小說三等獎;中篇小說《守望“死亡坡”》獲得華文作家雜志社2012年全國中篇小說評選一等獎,并入選《2012全國中篇小說經典》。
1、這次婆媳大戰(zhàn)之后,“榆木疙瘩”的家里內戰(zhàn)就沒有停止過,真可謂大戰(zhàn)三六九,小戰(zhàn)天天有,一家人個個都處在戰(zhàn)火的包圍中。“榆木疙瘩”的媽對老大的這個歪媳婦徹底絕望了,看到她就像看到了仇人。“榆木疙瘩”的爹心里也不舒坦,本來家里就窮,三個兒子兩個打著光棍,好不容易給老大娶了個媳婦,沒想到還弄成這樣子。不要她了吧,娶個媳婦不容易,還別說這個媳婦干地里活還蠻有力氣的,留著吧,不生娃暫且不說了,天天和婆婆吵鬧,讓人心里一天也清靜不下來,這樣的日子啥時是個頭呀?
最后,還是“榆木疙瘩”的媽做了決斷——堅決不要這個媳婦。她一不做二不休,拿了個破洗臉盆,找了一根木頭棒棒,一路敲著臉盆,來到彩霞的娘家,在彩霞的娘家門口像耍猴賣藝一樣,敲一陣子臉盆,破口大罵一陣子,罵彩霞這樣的媳婦簡直是瘋子,是潑婦,是笨蛋,是不下蛋的母雞,還讓圍著看熱鬧的人看媳婦打的她身上的傷疤,淚眼婆娑地說著這幾年彩霞在她家如何橫行霸道,一家人過著怎樣窩窩囊囊的日子,看得圍觀人群里不時發(fā)出一陣哄笑。
彩霞的爹媽對這樣蠻橫難纏的老婆子也沒辦法,躲在屋子里不敢出來。沒想到“榆木疙瘩”的媽剛耍了一會兒工夫,離老遠就看到胳膊肘下夾著衣服包裹、手里提著一個竹籠的彩霞急急火火趕了回來。彩霞一看娘家門前圍了這么多人,再看看“榆木疙瘩”的媽手里拿著臉盆在敲,嘴里在嘟嘟囔囔說著什么,心里頓時充足了氣。她扔掉手里的東西,朝著“榆木疙瘩”的媽一路小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死老婆子,我讓你再胡來,看我不割了你的舌頭!”
“榆木疙瘩”的媽一看不對勁,扔掉臉盆和木棒,沖出人群,撒腿就跑……彩霞最終被婆家趕了回來,待在娘家很招人嫌。媽見了她,沒好氣地說:“你少在家里待,愛死到哪里,就死到哪里去!”爹身子有病,懶得跟她說話,只是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就別過頭去,不想見她。兩個弟弟媳婦雖然留著她在家吃飯,但那眼睛里也是白多黑少。彩霞卻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厚著臉皮待在娘家,吃了飯就四處逛蕩。她沒事就喜歡到大姐家去逛蕩,大姐東霞和大姐夫天祥不會像娘家爹媽和兩個弟媳婦那樣討厭她,也不會像二姐西霞那樣像逗小娃娃一樣逗她,嘲笑她,讓她心里很窩火。在大姐家,大姐會和她東拉西扯地閑聊,大姐夫天祥見她來了,會讓春葉給她做好吃的飯。她有時候在大姐家會連吃飯帶熬夜,在娘家她從不愿意動手做家務,到了大姐家,她卻樂意幫大姐燒火做飯、拆洗被褥或者陪大姐說說話,甚至愿意把她在“榆木疙瘩”家里的遭遇一五一十給大姐說,大姐夫聽了會笑著離開,把說話的空間讓給她們姐妹倆。
東霞聽了彩霞在婆家的亂七八糟的事,就勸她,說:“你婆婆開始對你不錯呀,只是她急著想抱孫子了,才對你那樣,你咋不替她想想?再說了,誰家過日子沒有個磕磕碰碰的煩心事呀?不是大姐說你,都新社會了,你還和婆婆那樣吵架打架,都不怕巷子里人笑話?做媳婦就要有做媳婦的樣子,你看你那股兇勁,誰家敢要你?”東霞說了彩霞的不是,然后才設身處地替彩霞著想,嘆著氣說:“話說回來,遇到那樣不爭氣的男人,也夠你受的了。你那婆婆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不生娃的根子栽在你身上,到哪里都說不過去!你呀,是替那個‘榆木疙瘩’男人受氣!”
東霞的話很順彩霞的心,彩霞就喜歡聽大姐說。
……
2、宋潔云一進門就給媽媽介紹說:“媽,這是我高中時的同學,叫楊寶根,現在沙苑鎮(zhèn)政府工作,他的文章寫得可好了,前幾天他編的一個小戲在縣上的文藝晚會上演出了,觀眾看了都很感動!
宋潔云的媽媽用余光瞥了寶根一眼,嘴里“哼”了一下,表示她聽見了。宋潔云見媽媽一副不在乎的樣子,她有點兒不高興了,噘著嘴巴,說:“媽,我和楊同學可是八年都沒見面了,我好不容易把人家請到咱家,你看你,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讓人家還以為你不歡迎人家似的!
宋潔云的媽媽這才抬起頭,仔細打量了一下寶根,笑著說:“你看我,只顧忙著下餃子,也沒顧得上招呼你,小伙子請坐吧,餃子馬上就好,一會兒一塊吃吧。”
寶根剛才還有點備受冷落的感覺,聽宋潔云的媽媽這么一說,馬上有點受寵若驚了,他笑著點了點頭,說:“嬸子,你忙吧,不用招呼我!
“到底是農村人,稱呼人都土里土氣的,叫阿姨,叫嬸子可把我叫老了,城里人聽不慣的。”宋潔云的媽媽依然笑著說,可是讓寶根感覺那笑容有點僵硬,像是擠牙膏擠出來的一樣。
寶根的臉“唰”的一下紅了,他聽著宋潔云媽媽的話有點兒不順耳。她把城里人和鄉(xiāng)下人分得很清,讓寶根立馬覺得自己矮人三分,跟她說話,也要昂起頭才行。
宋潔云也嫌媽媽說的話不好聽,訓斥道:“媽,哪有你這樣說話的,鄉(xiāng)下人咋了?人家叫嬸子也是習慣,你得尊重人家才是啊!”
宋潔云的媽媽不高興了,說:“去去去,臭丫頭,還學會教訓起你媽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說著,揭開鍋蓋,拿起飯勺,給兩人分別盛了一碗餃子,放在靠墻的一張八仙桌上,繼續(xù)說道,“小伙子,阿姨做的飯口味不好,可別嫌棄啊!對了,小伙子,你上的是什么大學?咋就分到了鄉(xiāng)鎮(zhèn)去了呢?我們家小云可是在城里長大的,對鄉(xiāng)里那地方可是待不慣的!
寶根低下了頭,“嘿嘿”笑了一下,說:“我沒考上大學,現在還是臨時在鎮(zhèn)上干。我家就在沙苑那地方,我們那地方雖說比不上城里好,可土特產多,沙地里的水甜,長出來的花生、西瓜、洋芋、紅蘿卜可是全縣有名氣的!”
“哦,我明白了,就是說你現在還是農民身份,在鎮(zhèn)上干臨時工?”宋潔云的媽媽既像是對寶根說,又像是自言自語。
寶根低下頭,低聲說:“是!
吃完飯,宋潔云的媽媽把宋潔云叫到外面院子里悄悄說著什么,留下寶根一人在屋子里。寶根起初一點兒胃口也沒有,可是人家給自己把餃子端在了眼前,總不能一口也不吃吧?他硬是把一碗餃子連湯一塊兒吃凈喝完,覺得自己應該走了。他感到屋子里有點兒憋氣,就來到外面喘口氣。宋潔云的媽媽還在給女兒叮嚀著什么,宋潔云卻不想聽。她看到寶根出來了,就走上前問:“寶根,你吃飽了沒有?不夠再來一碗?我媽就是那樣的人,說話不給人留面子,你可別往心里去!”
寶根笑了一下,說:“沒什么,阿姨做的餃子很好吃,我已經吃飽了。潔云,鎮(zhèn)上最近很忙,我這就得趕回去,以后再見吧!”說著,推起自行車就要走,宋潔云攔著,要讓寶根再坐一會兒,宋潔云的媽媽有點不耐煩了,說:“潔云,你不知道鄉(xiāng)政府的事情多啊?誤了人家的事咋辦?”然后沖著走到大門口的寶根喊了一句:“小伙子,阿姨就不送了,你慢點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