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

　　白色的他

　　寒風(fēng)中，我們給他送去一只雞，

　　送往半空中黑暗的囚室，

　　送給那容顏不改的無期囚徒。然后

　　想象他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孤獨(dú)地啃噬。他吃得那樣細(xì)，

　　每一根或每一片骨頭上都不再附著任何肉質(zhì)，

　　骨頭本身卻完整有形，并被寒冷的風(fēng)吹干了。

　　當(dāng)陽光破窗而入，射入室內(nèi)，

　　他仰躺在坍塌下去的籃筐里，

　　連身都翻不過來了。

　　四周散落著刺目的白骨，

　　白色的他看上去有點(diǎn)陳舊。

　　2015年2月12日

　　梁奇?zhèn)?/p>

　　月亮正從湖面升起，

　　我的臉一半在水下，一半在水上，

　　以這樣的角度和月亮對視。

　　身后的坡岸上，那五年以后將被槍決的伙伴

　　吹奏著一支口琴。

　　月亮升高了，

　　波光晃動(dòng)了畫面。

　　小伙伴們的身上長出了魚鱗。

　　我拼命地拍打水面。他也丟下口琴

　　跳進(jìn)了水里——

　　就像這樣就可以不死。

　　顫動(dòng)的月亮，閃光的路，

　　那口琴上的綠塑料……

　　2015年3月30日

　　斯大爺

　　天還黑著，我們開始集合，

　　去參加一個(gè)朋友的葬禮。

　　二十年前也是這樣，

　　死者很年輕，但今天

　　離開的人已經(jīng)半老了。

　　送別的隊(duì)伍里仍有年輕人，

　　大多是他生前的“滑友”，

　　我們一個(gè)也不認(rèn)識。這些年

　　他迷上了輪滑，

　　找到了組織找到了黨。他是

　　輪滑一族里身手矯健的“斯大爺”。

　　鼻尖上面有一點(diǎn)靈，

　　后來轉(zhuǎn)移到他的衣領(lǐng)上。

　　陽光透過霧靄輝映在鏡框上，

　　回眸一笑看著他的隊(duì)友。他比

　　二十年前離開的小夏還年輕，

　　比我們想象的朋友要多。

　　斯大爺走好！

　　2015年4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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