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塞特的中短篇小說多以挪威當代女性的社會生活為題材,且描寫手法精湛。親身的體驗加之豐富的想像力使她在描繪這代女性的生活時帶著黯然神傷的筆調(diào);在刻畫她們悲劇性的人生時又淋漓盡致,且無絲毫雕琢或夸張;在追溯她們?nèi)松母鞣N轉(zhuǎn)折時,筆觸銳利而深沉,其中隱含著對女主人公的生活方式及生活時代的批判。
根據(jù)諾貝爾的遺愿,文學獎應授予創(chuàng)作出“具有理想主義傾向的一流作品的作家”。溫塞特無疑是符合這一標準的作家之一。她的作品被翻譯成幾乎所有主要的文字,至今仍在世界范圍內(nèi)流傳,擁有一代又一代的新讀者。
西格麗德·溫塞特(挪威語:Sigrid Undset,1882年5月20日-1949年6月10日)是一位挪威女小說家,1928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她的作品是描述中世紀斯堪的納維亞生活的現(xiàn)代主義長篇小說──《新娘·主人·十字架》(KristiLavransdatter)三部曲。獲獎理由是:“主要是由于她對中世紀北國生活之有力描繪”。
史密斯·泰勒弗森小姐
西蒙森
塞爾瑪·布魯特小姐
邱道夫.
貢納的女兒
史密斯·泰勒弗森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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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您盡管吃,別客氣!哦,親愛的,莫非這咖啡泡濃了?看來我得失陪一下,親自去沖才好呢,可我又實在想留下來和您聊天,斯托雷克夫人。好不容易來一回客人,難得著呢。哎,那個賽麗安娜,您是知道的,這些山上長大的姑娘,拿她們真沒辦法,一件東西也學不會。您情況如何呢?蘭迪·霍格斯特她來找您了嗎?您覺得您以后會喜歡她嗎?我猜她還是老樣子,依舊惹人厭!
牧師的妻子神情愉快,柔聲說道:“還行,不一樣了。史密斯小姐,你知道嗎,她以后的品行不會那么不端正了,我真這么覺得。當然嘍,和卡麗這樣的人打過交道后,取悅我就不是那么費勁的事了。另外,她和孩子們相處得也不錯,這一點對我們有孩子的人家來說有多重要,你是能想象得到的。況且我丈夫也非常喜歡她。你不是不知道,他們霍格斯特家族里的人,是多么的,我先生對他們評價甚高!
“是的,確實。有天晚上,我們?nèi)ダ瓲査埂せ舾袼固丶易鍏⒓佣\告會,他們這個家族的人的談吐是多么的優(yōu)雅呀!后來我就同拜昂先生講,我說,您應該去參加禱告會,可他對那些事情提不起興趣,真是憾事!您也知道,他似乎對精神事物壓根就沒有追求。這不讓人納悶么?在這人煙稀少的地方,他生活當然不容易,不管天氣怎樣,他都要走好長一段路,到布洛山煤礦去,還得和那些難以對付、纏人又貪婪的煤礦工人打交道。除了您和牧師以外,他連一個斯文人也見不到呢。斯托雷克夫人,能見到您真好!只是牧師沒時間進來坐一坐,真是遺憾呀!霍格斯特聚會之后,由于你們的到來,那個晚上我們過得非常愉快。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你們走了之后,我和拜昂先生那股興奮勁還持續(xù)了好長一段時間哩。斯托雷克夫人,再來一塊蛋糕吧。怕只怕我蘇打放多了點,沒有那么好吃了。不是我自夸,我覺得這種貝爾林克蘭薩爾糕點還不至于太難吃,是不是呀?您真好!我想您肯定還不知道我在里面加了松花蛋吧。這些蛋腌得可好了,一直到六月我才腌制好一些。每逢禮拜日,拜昂先生必吃一個。其他時候他也經(jīng)常吃呢,比如他從布洛山回來,不過這些蛋也確實好吃?墒悄睬宄,蛋殼太容易碎了,而且放在熱水里煮蛋又容易裂開。當然,煮蛋這事還得我來干。對待這類事又有啥法子呢?難道水冷那會就把蛋放進去嗎?也是,我確實想過試一試那樣的法子……”
“隨便誰,但凡遇到拜昂先生這樣的處境,都需要一些精神上的慰藉,您難道不這樣覺得嗎?在我看來,這樣的人應該很容易信奉上帝,但拜昂先生卻不是這樣。他失去了妻子,非常難受。哎!自她過世兩年來,我認為,他無一日不在思念她。我這樣說可不是因為他提起過什么,而是我經(jīng)?吹剿曋恼掌S袝r我們晚上一起坐在這兒,他就凝視著照片,我真是為他感到難過。不錯,正如您所看到的那樣,我在照片周圍添了一些短樺樹枝。我總想添點東西。去年冬天,我在照片上繞了幾根云杉,可就是那樣也未曾引起他的注意!
“這也沒什么,有些人就是奇怪些。史密斯小姐,你說的是,他們對精神上的東西似乎沒有什么需求,這樣說真是太對了。親愛的,自我們上次來這以后,我丈夫就已經(jīng)注意到這點了,你想必也猜到了。我們先前住在下面的舍勒菲尤爾,那里的人很熱衷宗教活動。但是住在這上面的人,農(nóng)民也好,曠工也好,在我看來,似乎都對宗教事務不甚關心,而且態(tài)度非常冷淡。他們除了忙衣食住行這些俗事以外,就沒有其他的追求了,我還真是頭一遭碰到這樣的現(xiàn)象。對此,我那可憐的丈夫常常深感沮喪。這樣的現(xiàn)象讓人看了真覺得可惜。我知道他勸過拜昂先生好幾次!
“嗯。不過,拜昂先生他不是一個不信教的人,我覺得他信教,而且是骨子里很信的那種。不知怎地,他就是古怪得很,不愛說話,也從不和任何人聊他自己的事。有時,我也盡力讓他聊聊他妻子什么的,可他就是不聊。我原以為這樣他會好受些,因為我確信他無一日不在思念著他的亡妻。他有沒有跟他的孩子聊起過她,我就不知道了。前幾天我問萊拉:‘你爸爸和你聊起過你媽媽沒有?’我問她了,可她不愿回答。萊拉也古怪著呢!
“興許像她爸吧?”
“我可拿不準,說不定更像她媽呢。當然,拜昂先生不愛說話,是挺怪的,但是萊拉嘛,就有點……拜昂先生真的是個性情中人,為人和善。您知道嗎,我真心覺得他有顆很柔軟的心。只要想想他和他妻子在一起時的光景就知道!比庫恰好快要出生的時候,我到這來做事。他出生后,他媽就病得厲害,大部分時候都在臥床,也真可憐,因此不能期望她脾氣能好到哪里去。我知道即便我盡我大的努力,我也沒法讓她高興,而且我認為她那會對他丈夫很兇。他真可憐啊,為了她,他覺得做什么都不夠。我的天哪,那時她只要有一點不如意,他都會當作天大的事來辦!可她呢,卻把這一切視為理所當然。我常常這樣想,她真的讓人匪夷所思,對拜昂先生,這個為她做了一切的男人,可以說近乎殘忍!
“她老家在北方吧,不是嗎?”
“是的,老家在芬馬克郡。她在克里斯丁亞娜的一個辦事處工作過幾年。這也是她不喜歡住到地勢高的這里的原因。我想說的是,一個女人如果結(jié)婚了,那她就得嫁夫隨夫,丈夫在哪工作,她就得心甘情愿地跟他住在哪。即便她覺得隨行的孩子太多了,我也認為這不是使自己丈夫不愉快的理由!
在她轉(zhuǎn)過身往餐具柜拿瓶越桔酒和幾個酒杯的空兒,她錯過了斯托雷克夫人的微笑,那微笑里飽含著同情。每當老處女們就婚姻生活以及所有與此相關的話題發(fā)表言論時,已婚女士總是報以那種微笑。
“不,我就是不明白。我常常覺得這里太悶了!太枯燥乏味了!簡直讓人忍受不了!尤其像現(xiàn)在這樣的天氣——啊,只消聽一聽,你就會覺得房子都會被吹跑?蓱z的拜昂先生還得在這樣的鬼天氣里外出呢!斯托雷克夫人,您和牧師先生能上這來,真是勇敢得很。我近情緒一直挺低落的,見到您我好高興。我得說我又想找人絮絮叨叨了。有時候我也禁不住想離開這兒,另外找戶人家做事。但我認為我做不到,我已經(jīng)習慣這個地方了,而且可憐的拜昂先生再找個人上這兒做事也不容易。你也無從知曉新找的那個人能不能和他以及孩子們相處得好,也不知曉這個人能不能把房子照看好。不,我沒法讓自己干這樣的事情——走過去告知他我不干了。為什么呢?因為我覺得這樣做不厚道。在這里我仿佛覺得有份職責等待我去履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