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三傳》,是諾貝爾獎獲得者、法國大作家羅曼·羅蘭的傳記作品,包括《貝多芬傳》、《米開朗基羅傳》和《托爾斯泰傳》三部傳記,三個傳主分別是偉大的音樂家、雕塑家和小說家。作品記載了他們在人生憂患困頓的征途上,為尋求真理和正義,為創(chuàng)造表現(xiàn)真善美的不朽杰作,獻出了畢生精力的故事,是作者的代表作品之一。這三本傳記分別于1934、1935和1942年由傅雷譯出,以“巨人三傳”為總標題。
《巨人三傳》(插圖版):貝多芬(失聰失戀)、米開朗基羅(抑郁癥)、托爾斯泰(良心折磨),捱得過漆黑的長夜,方才擔得起偉大的人生。
翻譯家傅雷經典名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羅曼·羅蘭代表作。布面精裝,配以插圖,閱讀與收藏兩相宜。
原序
二十五年前,當我寫這本小小的《貝多芬傳》時,我不曾想要完成什么音樂學的著作。那是一九○二年。我正經歷著一個騷亂不寧的時期,充滿著兼有毀滅與更新作用的雷雨。我逃出了巴黎,來到我童年的伴侶,曾經在人生的戰(zhàn)場上屢次撐持我的貝多芬那邊,尋覓十天的休息。我來到波恩,他的故里。我重復找到了他的影子和他的老朋友們,就是說在我到科布倫茨訪問的韋格勒的孫子們身上,重又見到了當年的韋格勒夫婦。在美因茲,我又聽到他的交響樂大演奏會,是魏因加特納指揮的。*Weingartner Felix(1863— 1942),系指揮貝多芬作品之權威。然后我又和他單獨相對,傾吐著我的衷曲,在多霧的萊茵河畔,在那些潮濕而灰色的四月天,浸淫著他的苦難,他的勇氣,他的歡樂,他的悲哀;我跪著,由他用強有力的手攙扶起來,給我的新生兒約翰·克利斯朵夫行了洗禮;*羅曼·羅蘭名著《約翰·克利斯朵夫》,最初數(shù)卷的事實和主人翁的性格,頗多取材于貝多芬的事跡與為人。且全書的戰(zhàn)斗精神與堅忍氣息,尤多受貝多芬的感應。在他祝福之下,我重又踏上巴黎的歸路,得到了鼓勵,和人生重新締了約,一路向神明唱著病愈者的感謝曲。那感謝曲便是這本小冊子。先由《巴黎雜志》發(fā)表,后又被貝璣拿去披露。*貝璣(Charles Peguy,1873— 1914),法國近代大詩人,與作者同輩,早死。本書全文曾在貝璣主編《半月刊》上發(fā)表。我不曾想到本書會流傳到朋友們的小范圍以外?墒恰案饔懈鞯拿\……”
恕我敘述這些枝節(jié)。但今日會有人在這支頌歌里面尋求以嚴格的史學方法寫成的淵博的著作,對于他們,我不得不有所答復。我自有我做史家的時間。我在《韓德爾》和關于歌劇研究的幾部書內,已經對音樂學盡了相當?shù)牧x務。但《貝多芬傳》絕非為了學術而寫的。它是受傷而窒息的心靈的一支歌,在蘇生與振作之后感謝救主的,我知道,這救主已經被我改換面目。但一切從信仰和愛情出發(fā)的行為都是如此的。而我的《貝多芬傳》便是這樣的行為。大家人手一編地拿了去,給這冊小書走上它不曾希望的好運。那時候,法國幾百萬的生靈,被壓迫的理想主義者的一代,焦灼地等待著一聲解放的訊號。這訊號,他們在貝多芬的音樂中聽到了,他們便去向他呼吁。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誰不記得那些四重奏音樂會,仿佛彌撒祭中唱《神之羔羊》,按此系彌撒祭典禮中之一節(jié)時的教堂,——誰不記得那些痛苦的臉,注視著祭獻禮,因它的啟示而受著光輝的燭照?生在今日的人們已和生在昨日的人們離得遠遠了。(但生在今日的人們是否能和生在明日的離得更近?)在本世紀初期的這一代里,多少行列已被殲滅:戰(zhàn)爭開了一個窟窿,他們和他們最優(yōu)秀的兒子都失了蹤影。我的小小的《貝多芬傳》保留著他們的形象。出自一個孤獨者的手筆,它不知不覺地竟和他們相似。而他們早巳在其中認出自己。這小冊子,由一個無名的人寫的,從一家無名的店鋪里出來,幾天之內在大眾手里傳播開去,它已不再屬于我了。
我把本書重讀了一遍,雖然殘缺,我也不擬有所更易。作者預備另寫一部歷史性的和專門性的書,以研究貝多芬的藝術和他創(chuàng)造性的人格。*按此書早巳于一九二八年正月在巴黎出版。 因為它應當保存原來的性質,和偉大的一代神圣的形象。在貝多芬百年祭的時候,我紀念那一代,同時頌揚它偉大的同伴,正直與真誠的大師,教我們如何生如何死的大師。
羅曼·羅蘭
羅曼·羅蘭,法國20世紀文學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
譯者傅雷,我國著名翻譯家。
唯有真實的苦難,才能驅除浪漫底克的幻想的苦難;唯有看到克服苦難的壯烈的悲劇,才能幫助我們擔受殘酷的命運;唯有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才能挽救一個萎靡而自私的民族:這是我十五年前初次讀到本書時所得的教訓。
不經過戰(zhàn)斗的舍棄是虛偽的,不經劫難磨煉的超脫是輕佻的,逃避現(xiàn)實的明哲是卑怯的;中庸,茍且,小智小慧,是我們的致命傷:這是我十五年來與日俱增的信念。而這一切都由于貝多芬的啟示。
我不敢把這樣的啟示自秘,所以十年前就違譯了本書,F(xiàn)在陰霾遮蔽了整個天空,我們比任何時都更需要精神的支持,比任何時都更需要堅忍、奮斗、敢于向神明挑戰(zhàn)的大勇主義,F(xiàn)在,當初生的音樂界只知訓練手的技巧,而忘記了培養(yǎng)心靈的神圣工作的時候,這部《貝多芬傳》對讀者該有更深刻的意義!捎谶@個動機,我重譯了本書。*這部書的初譯稿,成于一九三二年,在存稿堆下埋藏了有幾十年之久,——出版界堅持本書已有譯本,不愿接受。但已出版的譯本絕版巳久,我始終未曾見到。然而我深深地感謝這件在當時使我失望的事故,使我現(xiàn)在能全部重譯,把少年時代幼稚的翻譯習作一筆勾銷。
此外,我還有個人的理由。療治我青年時世紀病的是貝多芬,扶植我在人生中的戰(zhàn)斗意志的是貝多芬,在我靈智的成長中給我大影響的是貝多芬,多少次的顛撲曾由他攙扶,多少的創(chuàng)傷曾由他撫慰,——且不說引我進音樂王國的這件次要的恩澤。除了把我所受的恩澤轉贈給比我年輕的一代之外,我不知還有什么方法可以償還我對貝多芬,和對他偉大的傳記家羅曼·羅蘭所負的債務。表示感激的最好的方式,是施予。
為完成介紹的責任起見,我在譯文以外,附加了一篇分析貝多芬作品的文字。我明知道是一件越俎的工作,但望這番力不從心的努力,能夠發(fā)生拋磚引玉的作用。
譯 者
一九四二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