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美專的開創(chuàng)者是顏文樑、胡粹中、朱士杰三人，當時的蘇州美術界把顏、胡、朱趣稱為“眼烏珠”，寓意是說三人獨具慧眼，是美術界的有識之士。然而朱先生恰是比顏先生還要沉穩(wěn)內(nèi)斂之人，確實是溫良恭儉讓的模范。毛主席語錄上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能溫良恭儉讓，朱先生卻是南藝十年浩劫中唯一沒有關進“牛棚”的老教師。顏先生為蘇州美專立了“忍、仁、誠”的校訓，朱先生則是最堅決的踐行者。然而，朱先生在專業(yè)與事業(yè)上絕對是破舊創(chuàng)新的勇將，他愛油畫，就從自制顏料開始，作畫則無師自通，經(jīng)長期磨煉而自成一家。他的油畫看起來很精致，畫速卻飛快，一起寫生時別人才畫一半他往往已大功告成，甚至開始了第二張。朱先生的油畫既有濃厚的民族氣息，又兼具鮮明的江南特色。我借著鄰居之便不僅能隨時欣賞其原作，還能在作畫時得到他親自動手改畫、示范之優(yōu)待，實在是受益匪淺。
　　朱先生還是個多面手，動手能力特別強。1933年春，蘇州美專開辦實用美術班，下設印刷制版工場，這在當年的美術院校中屬開創(chuàng)性的舉動，而主持者就是朱士杰先生。我和朱先生做鄰居時他已經(jīng)年近古稀，但動起手來事必躬行，我向他學會了照相術，從沖膠卷、印照片到放大照片都是他手把手教會的，他還教我自制印相機和放大機，甚至放大機上的皮老虎也是用黑卡紙自制的，到現(xiàn)在回憶起那段經(jīng)歷仍然充滿著無限的甜蜜與眷戀。
　　經(jīng)朱士杰先生的介紹，我曾經(jīng)到上海登門拜訪了顏文樑先生，那已是十年浩劫之后的事了。顏老雖已年邁，卻正思變法，他熱情地向我展示了十多幅新作，形象上仍保持著寫實嚴謹?shù)娘L格，色彩卻特別鮮艷，甚至到了大紅大綠的程度。我內(nèi)心則更傾心于他早年的“灰調(diào)子”油畫，尤其是那些在歐洲留學時的寫生作品。在我的請求下，顏老無保留地給我看了那批原作，這些作品我早就收集了整套印刷品，但只有看了原作后才能領悟到其中的真諦。顏老和朱先生的作品有相似特點，“大膽鋪色、精心收拾”，這樣就有既整體又不失細節(jié)的畫面效果，而所有這些感受只能通過看原作才能有所發(fā)現(xiàn)，這次造訪對我油畫技法的提高確有突破性收獲。還有一點值得一記的是，顏先生對作品的保存十分精心，小幅油畫都有夾板做框，五幅一組裝入盒內(nèi)，十盒左右放入一抽屜，再裝在特制的立柜里。因此，需要看什么畫立馬就可以找出來。這種嚴謹認真而井井有條的作風既是顏先生的行事風格，亦是蘇州美專從創(chuàng)建起就具備旺盛生命力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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