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理方 莫言 孟繁華 李敬澤 雷達(dá) 敬一丹 賈平凹 陳曉明 陳思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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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非常日記》到《荒原問道》,徐兆壽經(jīng)歷了從青春寫作到知識分子寫作轉(zhuǎn)型的過程,每一次都成為文壇矚目的亮點。三年后,《鳩摩羅什》問世,這標(biāo)志著徐兆壽的又一次轉(zhuǎn)型。這一次,他向歷史傳統(tǒng)和文化精神近了一步,相信會帶來一種新的聲音。
著名評論家、中國小說學(xué)會會長 雷達(dá)
中國的大西北不僅是中國神話生發(fā)之地,且是西域文明與中華文明的融匯交通之地,是今天文化復(fù)興的命脈所在。兆壽近年來的寫作就是在挖掘這條深邃的根脈,并且漸成氣候。如果說《荒原問道》是叩問現(xiàn)代知識分子精神世界的一部佳作,那么《鳩摩羅什》就是叩問古代文化傳統(tǒng)的一部大著。
著名評論家、復(fù)旦大學(xué)圖書館館長 陳思和
西部是一塊需要闡釋,且正在闡釋的荒野。在曠野上,兆壽總在不停地行走,尋找,叩問,確立著他的精神世界和文學(xué)臉孔。并且,他野心勃勃、處心積慮地在繪制一塊新的世界鏡像。《鳩摩羅什》即是鏡像中那塊被智慧之光照亮的鏡片。
著名評論家、中國作協(xié)副主席 李敬澤
《鳩摩羅什》一定是中國西部文化的刻碑之作!
著名評論家、北京大學(xué)中文系主任 陳曉明
徐兆壽是一位學(xué)者型作家,他的文化抱負(fù)、小說的品質(zhì)、散文的氣度以及詩歌的抒情性特征使他與眾不同,我們應(yīng)當(dāng)認(rèn)識到他的獨特性。如果說《荒原問道》是一次現(xiàn)代性天問,那么,《鳩摩羅什》則是一次古典式回答。他在精神世界長途跋涉堅持追尋,他執(zhí)著的身影就這樣投射在西北蒼茫的天地間。
著名評論家、沈陽師范大學(xué)特聘教授孟繁華
一切都有緣起
《鳩摩羅什》自序
徐兆壽
一切都有緣起。
小時候,祖母不吃肉,一點葷腥都不沾。當(dāng)然那個年代吃肉是少有的事,但只要吃肉,母親便要做兩頓飯。一頓是葷的,一頓是素的。素的自然只有祖母一人吃。先做葷的,后做素的。所以做完葷的后就要洗鍋。有幾次大概是母親沒有把鍋洗干凈,祖母一聞便聞著了,于是,祖母便罵母親,母親也委曲地說她真的洗了。后來吵起來。母親在我們村里是最沒脾氣的人,但偶爾也會有一些反抗,但只要母親稍微說一些不高興的話,父親便不高興了,就起來打母親。父親是方圓幾里最孝順的漢子,祖母罵父親時,我從未聽到父親說一個字。這成為我小時候日常生活中最不解的一個情結(jié)。
有一天,家里來了很多人,據(jù)說是城里來的。聽說村里有人搞一貫道,那些人也不吃肉,還搞封建迷信。來的人要他們吃肉。不知怎么又牽連到我祖母,也要我祖母吃肉。到底后來吃了沒有,我們小孩子們就不知道了。但那一次,我知道了不吃肉也是有問題的。
再后來便慢慢地知道祖母是12歲時開始吃素,當(dāng)時她生了一場大病,險些死去。此后便信佛了,但她不上香不拜佛。那時我并不懂得什么是佛教。家里人沒有人說起這些事,學(xué)校則認(rèn)為這些都是迷信。
再大一些時,便常常聽到很多人說祖母做了無數(shù)的善事。有一個嫁到遠(yuǎn)處的姐姐,一見面就對我說,大奶奶太好了,挨餓時,她把碗里的湯喝了,把稠的給我們吃,我們才活下來,你們兄弟幾個能有出息全是大奶奶積的德。
等我做了大學(xué)教授,也有一些名氣的時候,去給祖母上墳。路上會碰到很多人,沒一個贊揚我們奮斗的,都在重復(fù)一句話,你們能有今天,都是大奶奶行的善積的德。
我從生下來不久就與祖母一起睡,直到我去城里上師范。據(jù)說,小時候挨餓時,我餓得哭個不停,祖母便把她的乳頭讓我吮。當(dāng)然是沒有乳汁的,但我就不哭了。
祖母去世時,是夜里一點半。家里只有我不在身邊。祖母便叫著我的名字,從枕頭下取出一疊一毛錢,告訴我父親,一定要支持我上大學(xué)。然后便閉上了眼睛。父親數(shù)了很久,算出那筆遺產(chǎn)大概有十幾塊。
那時我正在武威師范讀二年級。那天夜里,我在夢中忽然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聲音很空曠,我四處尋找,驚醒來。我從床上坐起,意識到祖母可能去世了?戳丝幢恚蠹s兩點鐘。第二天一早,我一位堂弟從鄉(xiāng)下趕來對我說,大奶奶去世了。
村里人都驚嘆,大奶奶真的行下善著呢,你看她死的時候頭上一根白頭發(fā)都沒有。祖母去世時七十六歲。
更多的人驚嘆,大奶奶真的是積下德著呢,你看大熱天死了,棺材跟前一個蒼蠅都沒有。這件事我并沒有在意,但村里人都如此說,我也便信了。
祖母活著的時候,我從未覺得她對我的精神生活有多么重要,但她去世后,我才開始理解她。從她開始,我對佛教有了一丁點的興趣。
之后便是漫長的求學(xué)之路。我沉迷于西方哲學(xué)與科學(xué)。尼采、薩特、海德格爾、康德、蘇格拉底、柏拉圖、《圣經(jīng)》、《古蘭經(jīng)》以及牛頓、愛因斯坦、霍金……那是我們那一代人共同的經(jīng)歷。文學(xué)方面的閱讀更不必說了。
只是偶爾,我才會翻閱《論語》《道德經(jīng)》《莊子》《史記》,但只到四十二歲那年,我離開蘭州,去復(fù)旦讀書時,有人送給我一套《金剛經(jīng)》。到底是誰,到底在哪里送給我的,我都想不起來了。只是記得有一天中午我在睡覺前忽然翻開了《金剛經(jīng)》……
然而我便寫長篇小說《荒原問道》,開始站在上海重新觀看大西北,眺望古絲綢大道,自然也開始重新理解祖母以及我的故鄉(xiāng)涼州。原來我是準(zhǔn)備留在上海的,但那一年回家時,從飛機上看到荒山野嶺的大西北時,我忽然間熱淚盈眶。我聽到飛機上有人譏笑說,太荒涼了,連草都沒有,人怎么生活呢。我在心里默默地回答著他,你根本不懂這片山川和荒漠。
于是,我下定決心回到大西北,也開始把筆緊緊地扎根在大西北。我開始寫絲綢之路。我看到的第一條大道,便是從古印度傳來的佛教。我與清華大學(xué)出版社簽訂了一本書的寫作,三座佛寺,三個高僧大德。先寫敦煌,然后寫白馬寺和麥積山石窟。它們花去我整整一個月的功夫。我第一次深入地理會了佛教如何匯入中國文化并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
然后是寫三位大德。鳩摩羅什、法顯、玄奘。但迄今為止我只寫了鳩摩羅什一人。
本來只是書中的一部分,計劃寫三萬字,可越寫越長,讀的資料也越來越多,而且越是閱讀有關(guān)佛教方面的書籍時便越是感到無知,于是,花了幾個月時間專門閱讀這方面的圖書。
聽說我在寫鳩摩羅什,省委宣傳部的朋友來找我,說要拍紀(jì)錄片,希望我能寫稿本。武威的朋友也來找我,也說要拍相關(guān)的紀(jì)錄片或影視劇,希望我寫成劇本。還有一些經(jīng)商的朋友也找我,想與我合作。我意識到,一帶一路的實施把早已被風(fēng)沙淹沒的古絲綢之路擦亮了,那條路上的人也重新活了起來。玄奘和鳩摩羅什便是耀眼的明星。玄奘的電影很快便上演了。接下來人們便開始呼喚鳩摩羅什上場。這是這么多人找我的原因。
2015年秋天時,我終于完成了十二萬字的跨文體著作《鳩摩羅什》,里面有故事,有學(xué)術(shù)隨筆,有詩歌,也有學(xué)術(shù)考證?傮w而言,是為拍攝鳩摩羅什紀(jì)錄片而做的準(zhǔn)備。但有兩件事改變了我。
給我們家做飯的杜姐有一天忽然翻開了它,便看下去。我發(fā)現(xiàn)后問她,寫得如何。她說,很好啊,我看著都想出家了。我說,啊。我后來又問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嗎?她說,有很多看不懂。
最早的時候,我是把這本書作為一本學(xué)術(shù)傳記來寫的,只是給少部分人看的,但與杜姐交流完的那天夜里,我睡不著,便翻看《妙法蓮花經(jīng)》,第二天清晨六點左右,我放下那部佛經(jīng)時,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要重新去寫,要讓大多數(shù)人能讀懂。這才是方便法門。
如果說我過去寫的很多小說、詩歌、散文都是寫給少數(shù)人看的,那么,這本書一定要走向民間。寫作的人物也決定了它必須走向普羅大眾。
于是,我重新開始寫作。但還有一件事存在巨大的困難,這就是鳩摩羅什在涼州的活動。史料少之又少,民間傳說也幾乎沒有。怎么寫鳩摩羅什在涼州的十七年呢?
那年春節(jié),我專門去涼州考察。去了蓮花山,去了海藏寺,去了恒沙寺,還又去了一趟天梯山……我把整個涼州跑完了。
資料還是極少。于是,我又開始閱讀五涼時期的史料文獻(xiàn)。慢慢地,那個時代的圖景在我眼前活了起來。
我做了第二個大膽的決定,虛構(gòu)鳩摩羅什在涼州的生活,重新呈現(xiàn)五涼時代的文化盛景。這也許是以后很多涼州人會議論我的一個地方。
最后的寫作難點便是如何解讀鳩摩羅什的兩次破戒。我看了很多寫鳩摩羅什的文章,都是從世俗者的角度去解讀的。我還上了一些佛教網(wǎng)站,看到很多僧人在批評鳩摩羅什。
兩次破戒,成為佛教與俗世的關(guān)切點。如果人云亦云,寫作便極其簡單,當(dāng)然也毫無意義。如果那樣,鳩摩羅什便停住在人佛之間。這是人間最為歡喜的,但佛界弟子便迷茫無助了。于是,我開始閱讀羅什的一些筆記,閱讀他翻譯的佛經(jīng)。當(dāng)我讀完《維摩詰經(jīng)》時,便有了重新解讀他的法門。
當(dāng)我把這個問題解決后,我以為便可止筆了,但我心中又升起一個巨大的疑問。其實,這個疑問自始至終就潛藏在心底。今天寫鳩摩羅什能給當(dāng)世什么樣的啟示呢?說得再大一點,佛教甚至中國傳統(tǒng)文化能給今天的人類什么樣的啟示?能解決今天人類精神生活的什么問題?如何沒有什么啟示,寫作便毫無意義。于是,我在小說中引入一條副線,以便讓讀者諸君思考這個問題。當(dāng)然,我只提供我個人思考的樣本。
小說寫完后,很多人都在問我什么時候能看到。我突然感到惶恐,我怕沒把這位高僧大德寫好。
在發(fā)表和出版的漫長過程中,我漸漸放下了這種惶恐,且放下了名利心。很多年來,我一直想為祖母寫些什么,也想為涼州大地寫些什么。這個愿望依托在鳩摩羅什大師身上算是實現(xiàn)了。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因此,本書是獻(xiàn)給祖母的,是獻(xiàn)給涼州大地的,也是獻(xiàn)給偉大的絲綢之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