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收入了田漢關于梅蘭芳的文章若干,如蘇聯(lián)為什么邀請梅蘭芳表演及梅蘭芳逝世一周年的紀念文章等.
《漫說梅蘭芳》是田漢撰寫的記錄梅蘭芳生平事跡。這部書是李新主編的名家小叢書中的一部,側重于普及,以小、以精取勝,盡可能讓讀者在不太長的時間里,從名家的娓娓敘述中獲得某一具體主題的知識,呈現(xiàn)各位名家。這本書包括了舊戲與梅蘭芳的再、為什么邀梅蘭芳去演戲、梅蘭芳、周信芳演出劇本選集序、追悼梅蘭芳、和梅蘭芳最后幾次見面等7篇文章。內容十分豐富,文字簡潔,體現(xiàn)了對京劇、對梅蘭芳的認識,現(xiàn)在看來相當有特點。
總序
李輝
二十多年來,文化熱潮此起彼伏,歷久不衰。熱潮之中,相關話題以及論述方式,范圍日漸寬泛,頗有朝著兩極方向拼命拉開距離之勢;蜈呄蚝甏、籠統(tǒng),以玄妙、空泛、繁復方式進行闡述;或趨向瑣碎、細微,以新奇、通俗甚至低俗吸引眼球。各類文化圖書,應運而生,成了出版界的寵兒,其中利弊優(yōu)劣,很難界定,好在真正熱愛文化、有文化情結的讀者,越來越聰明,越來越有選擇權,由此,文化也就有可能真的熱鬧起來了。
2009年春天,大象出版社社長耿相新先生向我提議,是否可以策劃一套小叢書,側重于普及,以小、以精取勝,盡可能讓讀者在不太長的時間里,文化名家的娓娓敘述中,獲取某一具體主題的知識。
很好的建議,我當即輔助落實,這就是“名家文化小叢書”的由來。
所謂“名家”,即各領域、各學科的成就卓著者。他們各有所專,各有所長,厚積薄發(fā)中時有精粹之作。啟動之初,作者人選側重于人文學科,以后將其向其他學科延伸。
所謂“文化”,即廣涉文化不同主題,盡量突出具體、明確和小角度切入的特點,使每種書的話題不至于空泛、玄妙。所選作者的敘述文字,也大多具有敘述明暢、生動、有趣的特點,以適應讀者輕松閱讀的需要。
所謂“小叢書”,即在每種書的話題“小”之外,字數(shù)以三萬至五萬字為宜,屬于真正的“小書”。這一規(guī)模的圖書,既便于閱讀,也便于攜帶。舍此,恐怕也就失去“名家文化小叢書”所追求的普及目標。
小,卻不應漫不經(jīng)心;普及,也不應迎合淺薄。
辛棄疾有詞云:一丘一壑也風流。于是,且借此套小叢書,一一呈現(xiàn)各位名家的文化風流。
寫于2009年6月8日,北京,雷電大雨中
田漢(1898—1968),本名田壽昌,湖南長沙人。創(chuàng)造社成員。曾組織和主持有名的南國社、南國藝術學校等戲劇團體和戲劇教育組織。他的《獲虎之夜》、《名優(yōu)之死》、《麗人行》等話劇,是現(xiàn)代文學史上卓有影響的優(yōu)秀之作。建國后曾在文化部、中國戲劇家協(xié)會任職,在指導戲曲改革方面獲得了顯著的成果,他自己曾改編了《西廂記》、《白娘子》等傳統(tǒng)劇目!蛾P漢卿》和《謝瑤環(huán)》分別代表著田漢話劇創(chuàng)作和戲曲創(chuàng)作的最高水平。
中國舊戲與梅蘭芳的再批判
蘇聯(lián)為什么邀梅蘭芳去演戲
梅蘭芳、周信芳演出劇本選集序
追悼梅蘭芳同志
和梅蘭芳同志最后幾次見面
梅蘭芳同志精神不死
紀念梅蘭芳同志逝世一周年
因此,對于舊戲的有歷史意義的批判仍不能不回溯到《新青年》的戲劇專號,及其他零星討論。那時作為批判封建舊戲的戰(zhàn)士的是胡適之、傅斯年。胡寫了紋學進化觀念與戲劇改良》,傅寫了《戲劇改良各面觀》和《再論戲劇改良》。此外有錢玄同答復張厚載的《臉譜》、《打把子》(認為中國戲是野蠻的“方相氏”的變相),和周作人的《論中國舊劇之應廢》(應廢的理由:第一是在世界戲劇發(fā)達史上看來,中國戲是“野蠻”;第二是中國戲是儒道兩派思想的結晶,包含淫、殺、皇帝、鬼神四種毒素,有害于“世道人心”)。
現(xiàn)在假使容許我們做一個批判的批判,我們可以發(fā)見他們的批判的尖銳的革命性及其極限。胡適之的批判是從反對關于“昆曲”的張之純的觀點開始的。張在他著的文學史里面說到昆曲與國運的關系:
是故昆曲之盛衰,實興亡之所系。道咸以降,此調漸微。中興之頌未終,海內之人心已去。識者以秦聲極盛,為妖孽之先征。其言雖
激,未始無因:欲睹升平,當復昆曲!
這是典型的封建階級觀念論的觀點。昆曲和其他一切藝術一樣,當然是階級社會的上部構造的一種。它的曲調雖是來自民間:“宋人詞而益以里巷歌謠,不葉宮調,故士夫罕有留意者。”(見徐渭著《南詞敘錄》論南曲)但隨著明代南方貴族社會之興起,“前代富貴家士大夫不甚留意的出自民間的南戲,一變而為他們生活上不可缺的一種藝術”。明顧起元《客座贅語》上說:“萬歷以前,公侯與縉紳及富家,凡有宴會小集,多用散樂……唱大套北曲……中間錯以撮墊圈、舞觀音、或百丈旗、或跳隊子,后乃變而盡用南唱,歌者只用一小拍板,或以扇子代之,間有用鼓板者。今則吳人益以洞簫及月琴,聲調屢變,益為凄惋,聽者殆欲墮淚矣。大會則用南戲!裼钟欣ド,較海鹽又為清柔而婉折!薄爱敃r君主、諸王的宮廷邸合里,常有教坊優(yōu)伶獻技……大官僚的府第里,也每豢養(yǎng)著稱為‘家童’、‘家優(yōu)’的伶工一部。……自家欣賞之外,兼作官場應酬結納之用!宄醮蠊倭诺募依镞有豢養(yǎng)優(yōu)伶的,一般士大夫不改前朝嗜好戲曲的風氣!币姟肚嗄杲纭啡硭钠陉愖诱怪赌蠎騻髌嬷l(fā)展及其社會背景》)洪深氏在他的《論中國戲劇之改良》也接觸這個問題,他說:“在皮簧未行以前,昆劇的勢力,是獨一無二!薄皩嵲诘,昆劇代替北曲是民眾戲劇的逐漸貴族化。‘場面’的幽靜與細致,辭句的文雅與深刻……更決定了這種戲劇僅能給予文人學士們欣賞。所以昆劇除了是唐宋傳奇中所有的題材的再現(xiàn)外,其他總是帶有極濃厚的忠君愛國、循規(guī)守禮、升官發(fā)財、成圣成賢等思想。即使男女相悅,淫奔私就,也一定要使男為才子、女為佳人……而無傷大雅。自然,寫民間故事,也不是沒有的。但是,一定是以輕賤、鄙視、取笑的態(tài)度出之。昆劇中的平民,男都丑角,女盡貼旦,窮形盡相,插科打諢。所以,假使說昆戲是純粹貴族階級的戲劇,是沒有錯誤的!保ㄒ姟渡陥笤驴返谌砥咛枺┑沁@一封建貴族的文化之花也不能“長好”。到了十九世紀四十年代中英鴉片戰(zhàn)爭以后,即張之純所謂“道咸以降”,封建的中國給西歐資本主義敲破了大門。在列強積極的經(jīng)濟侵略和誘導之下,重要的商業(yè)都市已產生了新興的市民階級,農村經(jīng)濟崩潰,破產的農民開始廣大的革命運動——太平天國運動,貴族社會的下層基礎急烈地動搖起來。這自然不能不影響到它的上層構造之一的昆曲,使它也走向末運。在這一個意義上,實在也可以說:“昆曲之盛衰,實(貴族社會)興亡之所系。”封建貴族戰(zhàn)栗于他們的滅亡的運命,主張復興他們這一意識形態(tài)武器,阻止中國的資本主義化,恢復封建的秩序,使中國“重睹升平”。這也是他們應有的“夢想”。但胡適之不理解這個,他說:“這種議論的病根全沒有歷史觀念,故把一代的興亡與昆曲的盛衰看做有因果的關系,故說‘欲睹升平,當復昆曲’!彼恢蕾F族社會的興亡與昆曲的盛衰是有因果關系的。
雖然如此,胡先生對于近百年來發(fā)達的“京戲”的評價有極正確的地方。有歷史癖的他,首先就中國戲劇發(fā)展的道路作了這么一個概觀:
試看中國戲劇從古代的“歌舞”(Ballad.Dance)一變而為戲優(yōu);后來加入種種把戲,再變而為演故事兼滑稽的雜戲;后來由“敘事”
體變成“代言”體,由遍數(shù)變?yōu)檎蹟?shù),由格律極嚴的大曲變?yōu)榭梢栽鰷p字句變換官調的元曲。于是中國戲劇三變而為結構大致完成的元
雜劇。但元雜劇不過是大體完具,其實還有許多缺點……后來的傳奇,因為體裁更自由了,故于寫生、寫物、言情各方面都大有進步!
可以算得是戲劇史的一種進化,即以傳奇(昆曲)變而為京調一事而論,據(jù)我個人看來,也可算得是一種進步!
這里胡先生恰好來表示和他的學生傅斯年正相反的觀點。傅斯年在他的《戲劇改良各面觀》里說:“京調’的來源,全是俗聲:下等人的歌謠,原來整齊句多,長短句少——這是因為沒有運用長短句的本領——‘京調’所取裁,就是這下等人歌唱的款式。七字句本是中國不分上下今古最通行的,十字句是三字句、四字句集合而成。三字句、四字句更是下等歌謠的句調。總而言之,‘京調’的調,是不成調,是退化調!本烤故沁M化昵,是退化呢?我們再聽胡先生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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