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劉承幹
曩延長洲葉緣督丈?氖,丈時甫厘正所著《藏書紀事詩》,承幹朝夕侍側(cè),輒承訓迪,文曰:“私人藏書,今甚于昔,第不知后之讀余詩者為誰氏子?子方壯,其寓意焉!避筌鬯氖辏卣咻叧,而為此詩者未之遇。
前聞南海莫伯驥天一為此詩續(xù)編,其目載《五十萬卷樓書跋》中。潘明訓謂余曰:“徒有其目,實無一詩!奔耙姀]江劉聲木《萇楚齋叢書》有此目,及見聲老,延至其家,出示十余小冊,僅雜鈔國史雜書百余條,竟擬目亦無之也。至于倫哲如《辛亥以來藏書紀事詩》,只限一時;徐信符《廣東藏書紀事詩》只限一地,皆失之偏。私心徘徊,以為不可見矣。
今逾八十,夏初,在來青閣坐茶,楊壽祺告曰:“有涇川吳君為此詩!鼻沂疽杂陀”镜谌恚啻笙,因楊翁通書道意。今年秋杪,楊翁又告曰:“吳先生至矣!庇嘣唬骸昂螘r至?”楊曰:“今日至!庇嘣唬骸巴绾?”楊曰:“君老矣,天莫急雨,庭有潦污!奔胰撕鰣笤唬骸皡窍壬着笠姟!庇鄷r病痁,急起延入。余曰:“不意此生乃見君子!痹兝m(xù)葉詩,曰:“已成!痹唬骸昂卧?”曰:“此兒抱持者是也。愿乞序并題署!庇嘣唬骸懊魅赵O(shè)奠,昭告鞠丈之靈!蹦嗣胰酥尉,君僅進茶果,蓋茹素多年矣。留三日,行。以五千金助印書,君拒未內(nèi)。曰:“不宜印也。”
君清才博學,人極風趣蘊藉,一見即知為佳士也。女公子十歲,娟秀聰穎,雖孩提而面目殊有書卷氣,此其異于常兒者。故家人目父女如雙玉焉。惜乎明日行矣。計程中秋可抵三峽、瞿塘、滟滪之中,濁浪排空、皓月晶潔,喜玉人之遠至也。
君之書,于鞠丈亦步亦趨,文字精工,考弋浩博,自不待言。詩尤凄切,轉(zhuǎn)勝前人。洵為必傳之作。所幸者正續(xù)之作,皆與余有文字之緣,因舉鞠丈及吳先生平生離合之因。如是,微言寄慨,又盡在不言中矣。
一九五六年冬至吳興劉承幹
又:此文閱十余載,乃請蜀人何云查翁以晉人楷法書之。劉、何二君作序作書,皆年高八十以上也。虞及。
吳受琚增補:何云查,何魯先生號也。何晉人楷法手書序文,一九六六年遺失。
附3:
跋
葉昌熾《藏書紀事詩》斷自清季,清初及清中葉漏載者有數(shù)十家,余補輯而續(xù)之也。自清至于近世,凡十二卷,四百零八人,得詩二百七十七首。體例一如葉氏之書,以通籍鄉(xiāng)薦為先后,韋布之士附焉。又略依朱蘭坡《古文匯鈔》例也。三百年來藏家林立,窮山末學,聞見不周,史之闕文,類舉有四:
一曰知其人,不知書目者。若江陰周榮起,句容曹淇,金陵鄧旭、顧謙、劉然,德清徐以坤,慈溪錢經(jīng)藩,山陰沈啟濬,涇縣朱幼拙,寶山陳如升,吳縣鄒詠春。
二曰知其人,知其書目之名,而書目未之見者。若吳模求履《寶田堂書目》、屈大均《四百三十二峰草堂書目》、黃百家《續(xù)鈔堂藏書目》(見《學箕初稿》)、陸隴其《三魚堂書目》(見《嘉興府志》)、程晉芳《群書題跋》(見《清史稿》本傳)、汪輝祖《環(huán)碧山房書目》(八千卷樓有鈔本,今未見)、孫馮翼《問經(jīng)堂書目》、陳壽祺《小嫏嬛館書目》(見《帶經(jīng)堂書目》)、莫濰《耳食錄》(見《武林藏書錄》)、趙期頤《趙氏書目》(見《武林藏書錄》)、陳僅《文則樓藏書錄》、吳臺《菉竹山房書目》(稿本,今未見)、馮登府《勺園書目》、龔文照《群玉山房書目》、唐恭安《小嫏嬛室藏書目》(見《杭州府志》)、楊丕復《之五堂書目》(見《湖南文征》及《湖南通志》)、許乃普《許文恪公書目》、王元啟《讀書雜跋》、沈炳垣《斫硯山房書目》(未見)、馮云濠《醉經(jīng)閣書目》、李祖年《圣澤樓書目》、龔樵生《亦園藏書目錄》(聞廈門圖書館有之,多汲古閣、天一閣舊本)、張彥士《平康張氏藏書目》(見《山東通志》)、王守訓《晚出書目》(見《山東通志》)、李文昊《聽嚶堂書目》(見《湖南通志》)、顧景星《顧氏書目》(見《黃州府志》及《湖北通志》)、鄭家學《澄園待訪錄》《澄園存目》(見《杭州府志》)、陳凇《保蘊齋書目》(見《臺州經(jīng)籍志》)、羅震亨《粵學堂藏書目》(見《江寧府志》)、陳奉時《歸雪書目記》(見《江漢叢談》王承僖序引)、沈登瀛《稷香書屋書目》(見《南潯志》)、舒燾《綠綺軒書目》(見《綠綺軒文鈔》)、潘際云《藏蕓閣書目》(見《溧陽縣續(xù)志》)。
三曰知見其書目而藏家生平事跡不詳者。若魏維新《本立堂藏書目》(清初鈔本)、王彥威《秋燈課詩書屋藏目》(稿本)、陳星南《且樸齋書跋》(鈔本)、袁遂昌(吳縣人)《頤蘐草堂書目》(又名《鈔略》,傳鈔本)、秦獻廷《思補精舍書目》(北京圖書館藏,鈔本)、康爵《耕冰寄廬書目》、又北京圖書館藏《耕冰寄廬鄉(xiāng)賢書目》、陳善味三《怡云仙館藏書總目》、羅家杰《十瓣同心蘭室書目》(吳縣人,藏醫(yī)籍書尤精)、拙嬾生《徒河趙氏藏書目》(北京圖書館藏,鈔本)、曼殊生《追來堂偶存書目附碑目》(清華大學圖書館藏,稿本)、吳乃應《退補齋書目》(前中央圖書館藏,杭州朱氏鈔本)、陸祖穀《善本書目題識》(有排印本)、陳邦彥《春暉堂書目》、馬征麐《素行居藏書目摘要》、曹驤《上海曹氏書存目錄》(見《上海掌故叢書》)。
四曰知見其書目,而亡藏主姓名者。若《怡云館藏書簡明目錄》(稿本八冊)、《珊瑚閣書目》(傳鈔本,疑即《通志堂書目》)、《淡古閣書目》(木犀軒藏,鈔本)、《三十有三萬卷堂書目略》(非孔廣陶三十三萬卷樓目,北京圖書館藏,鈔本)、《醉竹軒書目》(中國科學院圖書館藏,鈔本)、《拾園張氏書目》(中國科學院圖書館藏,鈔本)、《玄賞齋書目》(中國科學院圖書館藏,鉛印本)、《蠶豆花館珍籍小錄》(清華大學圖書館藏,鈔本)、《述史樓藏書目》(傳鈔本)、《枕石樓書目》(光緒二十八年刻本)、《抱芳閣書目》(光緒刊本)、《留鶯館鳳軒書目》(蜀人,傳鈔本)。
此外還有《古今圖籍考》(見《述古堂書目》《也是園書目》)、《道在是齋書目》(見《傳是樓書目》)、松江程氏《清綺堂書目》(見《蕘翁題跋》引)、《清綺齋書目》(《八千卷樓書目》有鈔本,題“張氏”,闕名)、《寶善堂書目》(《善本書室藏書志》引)、《聿修堂藏書目》(見《觀海堂書目》)、《周氏書目》(見《測海樓藏書目》)、《鳳蕓閣讀書記》(見丁福!端牟繒靠偰恳脮勘怼罚、《爽西齋臺州書目》(見《臺州經(jīng)籍志》,題鄔氏撰,闕名)、《涵養(yǎng)樓藏書目錄》《秋籟閣書目》(見《臺州經(jīng)籍志》)、《敬梓書舍藏書目》(見《臺州經(jīng)籍志》)、《靜觀書舍藏書目》(見《臺州經(jīng)籍志》)、《答川文庫書目》(見《臺州經(jīng)籍志》)、《書城偶輯》(見《杭州府志》)、《李氏藏書目錄》(見薛福成《庸盦文編》)。
凡此四者,則從并闕。猶有知其人,睹其目,或見其藏書記而不足稱為藏書家者:若孫原湘(見《天真閣藏書記》)、謝章珽(《殘書目錄序》)、盛甫山(見沈欽韓《南墅書目后序》)、龍啟瑞(《通麋生所藏書自序》)、王馭和(見程鴻詔《靜怡山房書目序》)、張海珊(《記收書目序》)、錢兆鵬(《讀書樓藏書目錄序》)、陳蔭田(見杜貴墀《萬卷樓記》)、李佐賢(《石泉書屋藏書記》)、龔顯曾(《藤花吟館書目》,鈔本)、熙元(《艮軒藏書目錄》)、國英(《共讀樓書目》,刊本)、黃遵憲(《人境廬書目》)、廖平(《四譯館書目》)、汪之昌(《重編書目記》)、范迪襄(《廉讓閑居書錄》,北京圖書館藏,稿本)、顧燮光(《譯書樓經(jīng)眼錄》,刊本)、史寶安(《史寶安書目》,中國科學院圖書館藏,鈔本)。
此外猶有知其人,或見其書目而未錄,或稿成復刪去者,有費念慈屺懷、許增邁孫、沙元炳健庵、孫廷翰問清、周貞亮子幹、秦更年曼青、張宗祥閬聲、柳詒徵翼謀、鄧之誠文如、徐鴻寶森玉;以及章保世、金廣泳、李贊侯、羅刖存、趙止非、謝光甫、王獻唐、潘景鄭、顧廷龍、趙斐云等三十余人。勢格力殫,姑輟于此。
嗚呼!私人藏書之事,今不必有,而續(xù)藏書詩之作,似不可無。書囊無底,書種不絕。因備初稿,以俟訂補焉。其闕失者,既文獻難征,而去取間復依違莫決。躊躇四顧,故稿成十五載,終不敢以示人。薄海儒彥,儻以一文一目相貽,或以一人一事見,半札片言,莫非鴻寶。廣珊瑚破網(wǎng)之收,補前人未竟之業(yè),愿與同志共之。
涇川吳則虞水西學人自記
一九六四年十月
附4:
編后記
先父生于1913年,家于宣歙山區(qū)。世以儒學教讀為業(yè)。先父幼而多病,自墜地以至成童,幾無日不求醫(yī)問藥。四歲識字,六歲學詩。未冠,父母懿親,數(shù)載俱盡。伶仃孤苦,有非常人所能堪者。族叔朋三公撫養(yǎng)成人。
后學詞賦于石遺先生,攻文字訓詁于太炎先生。究心務學,不以富貴溫飽為計。先父長于訓詁,于古書頗能覃思精研。始而治經(jīng),于《大戴禮記注疏》《禮記述要》有其獨到之處;繼而治史,著《晉書?庇洝贰稌x會要》百萬余言;繼而治子,著《荀子集解》《淮南子集釋》《論衡集證》《桓譚新論》等考校其得失;繼而為辭章,著《清真詞校記》《山中白云詞校記》《花外集斠箋》《稼軒詞選注》等;又為目錄版本之學,嘗步武清葉昌熾先生作《續(xù)藏書紀事詩》,又作《中國工具書使用法》《版本?睂W通論》等;平素推重鄉(xiāng)里先學,著《安吳五種》及《安吳年譜著述考》,講授余暇,好為綺聲,自成一家,鮮以示人。又潛心昆曲腔譜,能以牙按節(jié)。
因先父素有肝陽疾,服杜仲以減,曾植一株于庭,蒼翠可愛。《廣雅》謂“杜仲”為“曼榆”,故自號書齋曰“曼榆館”。又匯集其著述而題名為《慊靜齋叢稿》,以君子慊慊,平淡沖和,靜心灑脫,悠然勢分之外之意!秴哺濉贩旨、乙、丙、丁四編,共三十余種,二百余卷。
先父有一男二女,一女歿于襁褓,長男又以水殤,唯余伺候朝夕。先父工作之余,即課余以古文辭章。燈火熒熒,每至夜分。有時庭前散步,先父吟詩誦賦,余則鼓琴度曲以和之。天倫之樂,何其融融也。追憶至此,不禁涔涔淚下。
先父為人仁厚樂易,平生未嘗忤于物。以為君子之處世也,輕重之衡,當在于我,決不以一時之所遭而身與之沉浮。五十八歲后,尤喜佛典之研究,曾著《弘明集校注》,不幸中輟。
先父供職于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兼教于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中央黨校。數(shù)十載如一日伏案著述,終以積勞成疾。左軀偏痿,猶自笑曰:“古之人臥榻十年,學問三變,余能一變,亦可自慰矣。”病中親手寫定《曼榆館詩集》《曼榆館詞集》及《諸子校議》等稿本。不幸于1977年11月16日逝世,終年六十五歲。
使先父不能不深感遺憾者,即平生著述除二三種外均未刊行。檢視遺作多楮墨猶新,然長扃篋中,蟫蠹是懼。唯希遺稿早日問世,使先父畢生為中國古代文化學術(shù)所費之心血,能對祖國今日之盛業(yè)有所貢獻!值此百年之際,撰文以祭之。
借此書出版之際,感謝俞震、曾敏兩先生為本書所做大量的錄入、校對工作,同時特別感謝國家圖書館出版社及責編南江濤先生為此書奉獻的辛勤勞動!
吳受琚
2014年12月冬至吉旦
續(xù)藏書紀事詩卷一
染柳生松夢不成,一庵秋水古今情。
分明門外多陵谷,猶自蹉跎望太平。
丁雄飛菡生
《金陵通傳·丁遂傳》:“雄飛字菡生,積書數(shù)萬卷。每出必擔簏囊載圖史以歸。居烏龍?zhí)缎奶解,立古歡社,與黃虞稷互相考訂。其《古歡社約序》云:“予生有書癖,初識之無,便裁寸楮,裝小帙,聞保姆諺語或瞽女歌詞,挽人書之,藏襟袖間。九歲就外傅,師每日令作破,予總錄一冊,時秋葵正茂,私識曰:‘丁先生葵窗所藝!醺敢姸笮。十三歲隨先君子宦溫陵,固文藪也,雖閉署中,先君子日搜典籍,得肆披閱,燈燼雞鳴,率以為常。十九歲自溫陵返,積有金數(shù)鋌,一至虎林虎邱,見書肆櫛比,典冊山積,五內(nèi)震動,大叫欲狂,盡傾所積以易之。授室后,內(nèi)子有同癖,結(jié)褵未十日,遂出篋中藏四笏畀予,向書隱齋得數(shù)抱而返。自后簪珥衿裾,或市或質(zhì),銷于買書寫書二事,內(nèi)子欣然也。予是時積書二萬卷。先君子西去,遺書二十櫥,取而匯焉。八十二部得櫥四十,藏心太平庵中。庵凡三楹,二楹為書所據(jù),中一楹置長幾胡床,列丹黃,具香茗!
雄飛撰述甚富,計九十八種,又《讀書饞筆》五十卷。所積書有《古今書目》十卷。
《古歡社約》曰:
黃子俞邰,海鶴先生次郎也。先生文壇伊、呂,藏書甲金陵。俞邰生時,先生將七十,從錦褓中便薰以詩書之氣。年未二十而問無不知,知無不舉其精義。今且多方搜羅,逢人便問,吟詠聲達窗外。每至予心太平庵,見盈架滿床,色勃勃動,知其心癢神飛,殆若汝陽之道逢麹車者。但黃居馬路,予棲龍?zhí),相去十余里,晤對為艱,如俞邰者,安可不時時語言(語似為晤字之誤),取古人之精神而生活之也!盡一日之陰,探千古之秘,或彼藏我闕,或彼闕我藏,互相質(zhì)證,當有發(fā)明,此天下最快心事,俞邰當亦踴躍趨事矣。因立約如左:
每月十三日丁至黃,二十六日黃至丁。為日已訂,先期不約。要務有妨則預辭。
不入他友,恐涉應酬,兼妨檢閱。
到時果核六器,茶不計。
午后飯,一葷一蔬,不及酒,逾額者奪異書示罰。
輿從每名給錢三十文,不過三人。
借書不得逾半月。還書不得托人轉(zhuǎn)致。
繆荃孫題識云:
右《古歡社約》一卷,丁雄飛撰。雄飛字菡生,江浦人。居烏龍?zhí)渡仙剿罴烟帲£懛盼陶Z,名之曰心太平庵。積書數(shù)萬卷,尤多秘本,有《古今書目》七卷。黃虞稷,字俞邰,晉江人。居江寧,諸生。薦修《明史》《一統(tǒng)志》。官翰林院檢討。有《千頃堂書目》三十二卷。此約最為簡便,同志共讀書者,可取以為法。黃《目》傳,丁《目》不傳,亦有幸有不幸。
丁有《烏龍?zhí)吨裰υ~》云:“一帀潭邊三里多,儂家亭館綠陰窩。三更燈火寂如許,猶有書聲出薜蘿!
“主人世事盡情刪,慣在黃鸝白鷺間。日出呼童理香茗,殘燈猶戀杏花灣!
“遍地藤蘿罩短墻,行行徑徑可徜徉。間從有叟堂(庵中堂名)中過,飽飫清芬道味長。”
“釣竿收起倚書床,春草灘邊小閣涼。驚去鷺絲波萬疊,浣衣帶有芰荷香。”
讀數(shù)詩,猶可想見此老之豪情勝概矣。
《古今書目》,據(jù)《萬卷堂書目》李蒲訂書目并作十卷,而《述古堂書目》作四卷,鈔本!斗珠T類編古今書目》四卷,不著撰人。《絳云樓書目》作《古今書目》,亦不著撰人。明朱廷佐亦有《古今書目》,見《金陵朱氏家集》。吳楙又有《古今書目》,見《湖南通志》《善化縣志》及《湖南全省堂故傳考》。述古堂及絳云樓所著錄未知何氏之書。
魯壁何人發(fā)古幽,珊瑚網(wǎng)破總難收。
奇書無限歸滄海,欲起遵王補敏求。
劉元亮玉軒
《玉軒新纂古今書目序》云:“太昊氏畫卦造書,文籍生焉。至于三墳、五典、八索、九邱、□□太史□□,是以孔子定《禮》刪《詩》,注《麟經(jīng)》,討論墳典,斷自唐虞?济繃喈愔苑从谥埽ㄒ捎忻撚灒,知天下之故。傳曰:‘文、武之道,未墜于地,在人。賢者志其大者,忘其小者!翊饲Ъ抑,所以兼包大小之義,豈可偏絕哉!光武中興,篤好文雅,明章繼軌,尤甚重經(jīng)術(shù)。四方鴻生巨儒負帙遠至者,不可勝算。石室蘭臺,彌以充積。及仁壽閣集新書,明帝幸雍,尊□三老五更,饗射禮畢。梁初文德殿、華林園,大凡二萬三千一百六卷。釋氏不豫焉。隋文帝開皇間,搜討異本,每書一卷,賞絹一疋,校寫既定,即歸其主,于是往往間出。嘉則殿有書三十七萬卷,為觀文書室四十間,窗戶、床縟、廚幔咸極玫麗。每三間開萬戶,垂錦幔,上有二飛仙。戶外地中施機發(fā)。帝幸書室,有宮人執(zhí)香爐前行,踐機則飛仙下,收幔而上。戶扉出則復閉如故。唐四庫書為四類,曰:經(jīng)、史、子、集,以宮人掌之。藏書之盛,莫盛開元。其著錄者增至五萬三千九百一十五卷,又二萬八千四百六十九卷。麗正殿置修書院、著作院,大明宮、光順門皆集學士,通籍史于十二庫。黃巢之亂,蕩然無遺。更至周世宗,以史館書籍尚少,銳意求訪。凡獻書者,悉加優(yōu)賜,以誘致之。宋建隆初有書三千余卷。自熙寧以后,凡增四百四十六部,六千九百三十九卷。高宗南渡,搜訪補緝,增一千四百四十三部,二萬五千二百五十四卷。夫象犀、珠玉、怪珍之物,有悅?cè)酥慷贿m于用;金石、草木、絲麻、五谷、六材,有適于用而用之則弊,取之則竭,未若書之用,用之不弊,取之不竭。余老也,因晝夜鈔寫,費盡心力。今來兩目昏花流淚之甚,既衰且憊,將無以用于世,惟□數(shù)年之間,幸德衛(wèi)田戶侯之來,酷有所好,又勝吾之雅意,茲因呵凍作此序,以奉廣文高明之識也。景泰三年十一月中浣烏江玉軒懷遠將軍劉元亮筆。”
邢藍田跋云:“右《玉軒新纂古今書目》,為明劉懷遠將軍庋藏于德州永慶寺者。書都一千七百余種,泰半為今人所罕見未聞。茍獲托庇于空王之宇,以終免于秦火楚炬之劫,豈不大有功于書林哉!無如蛛網(wǎng)塵封,既韜其光而晦其跡,當世大雅,遂疑為釋氏之書而忽之。降至晚近,眾穉且狂,又何誅焉。民國十九年,就寺址改設(shè)中學校,蹂躪狼藉,引火燃薪,悉資于是。時校中有劉雪蓬者,異其版本之精,紙色之古,私取其書目暨所余之若干種,以質(zhì)書友彭輯五。五精于鑒別,且推所藏年代,確知其最晚者皆明初刊也,急往視之,則已盡矣。比相告語,猶不勝其嗟惜之情,斯真書林至可痛事也。予讀玉軒原序,知懷遠將軍生性好書,老而彌篤,積歲搜求,窮日抄寫,故其收藏之富,直凌駕范式天一閣。明代右文輕武,武夫輒不得與一士齒,意者將軍激于時俗,卓然自樹,大抵家無傳人,遂不歸其書于儒,歸之于墨耳。”
又云:“近聞之圖書館長王獻唐言,寺故莊嚴弘大,向藏有趙松雪手書泥金佛經(jīng),已輾轉(zhuǎn)流入當?shù)厝酥郑豢蓮偷谩6鵂a余之三十余種,零星分售,獲價萬金。亦一散而不可復收”云云。
則虞案:此書目為邢藍田所得,陶湘錄副去。余從邢君借錄,邢君復告余,前在南京曾獲見鈐有玉軒及懷遠將軍印記之殘書,此海源閣以后之一書劫也。書目分上下二卷,不分門類,誤字極多。罕見之書約有百種,如《碧玉芳林》四百五十卷,《太乙統(tǒng)制》《唐書純粹》《歷代宮殿名》《韓詩內(nèi)傳》《禮記外傳》《華林遍略》《廣人物志》《李后主文集》《淮南王食經(jīng)》,許敬宗《瑤山玉彩》,唐張廷方《注哀江南賦》《大山海經(jīng)》三十二卷,《河西人物志》《雍熙廣韻》,巾箱《十七史》,元遺山《夷堅續(xù)志》《烏臺詩話》十三卷,《二百家事類》六十卷,《孔子野史》《稼軒詩集》《稼軒奏狀》《千機錦》《咸淳遺事》《中原始末稿》《文丞相行狀》《榮辱志》《搔首集》《常留天地間集》《海天清嘯集》《醫(yī)經(jīng)小學》《大明武臣大誥》《國朝官制》《國朝御制大誥》,而《文館詞林》《玉燭寶典》《唐才子傳》亦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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