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勒·凡爾納,是19世紀(jì)法國著名作家,被譽為“科幻小說之父”。凡爾納1828年生于法國南特,1848年赴巴黎學(xué)習(xí)法律,1863年長篇小說《氣球上的五星期》正式發(fā)售,一舉成名,此后便開始從事寫作。其一生創(chuàng)作了大量優(yōu)秀的文學(xué)作品,代表作為凡爾納三部曲以及《氣球上的五星期》《八十天環(huán)游地球》等。1905年3月24日,凡爾納于亞眠逝世。
8月15日,星期六。海面依然單調(diào)無奇。放眼望去,沒有任何陸地,也望不到水的盡頭。
因為昨天的幻想,我的頭到現(xiàn)在還昏沉沉的。
叔叔倒沒做幻想,但他心情很糟。他拿著望遠(yuǎn)鏡,四處張望著,雙臂交叉在胸前,一副氣惱的模樣。
我看出來了,叔叔就要變回他的老樣子了,便在航海日志中記了下來。我冒了多少危險、吃了多少苦頭,才讓他有了點人情味兒;可是我一康復(fù),他就再一次露出了真面目,真是本性難移。不過,他為什么氣惱呢?不是一直都一帆風(fēng)順嗎?難道他還嫌木筏不夠快?
“您看上去有點急,叔叔?”我說道,他不時地拿起望遠(yuǎn)鏡看來看去。
“急?沒有!
“那就是不耐煩?”
“誰都有不耐煩的時候!”
“可咱們行進(jìn)的速度……”
“那又怎么樣?不是速度太慢,而是海面太大!”
我忽然記起,出發(fā)前,叔叔估計海面有75英里長?晌覀円呀(jīng)走了225英里了,依然還是看不到對岸。
“咱們只是在水平地前進(jìn)!”叔叔又說道,“這一切,都是在浪費時間,我可不是大老遠(yuǎn)地來到這個池塘里劃船玩的!”
他居然說這是在池塘里劃船玩!
“可是,既然我們走的是薩克奴塞姆的路線……”
“問題就在這里。咱們走的確實是那條路嗎?薩克奴塞姆有沒有遇到這片海?他有沒有渡過去?一路為我們指路的小溪,真的消失不見了嗎?”
“既來之,則安之,這世上又沒有后悔藥。況且,這里的景色這么美……”
“咱們不是觀景來的。我心里有個明確的目標(biāo),我要達(dá)到這個目標(biāo)!別再跟我提什么美景!
我知趣地閉上了嘴,讓他自個兒咬著嘴唇干著急去吧。晚上六點的時候,漢斯要求叔叔支付薪水,叔叔就給了他三個金幣。
8月16日,星期天。一切依然如故。同樣的天氣。風(fēng)漸漸變涼。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光線有沒有變化。我總是擔(dān)心它會暗下去,最后完全熄滅?伤]有。木筏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映在水面上。
這片海,還真是無邊無際!它應(yīng)該跟地中海一樣大,甚至可能和大西洋一般大,完全有可能啊。
叔叔測了好幾次水深。他拿出一條長約1200英尺的繩子,在一端系上一把沉重的十字鎬。測不到底。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鎬拉上來。
鎬拉到木筏上的時候,漢斯向我指了指鎬面上的凹痕。看上去,像是被兩塊硬物使勁夾過。
我看了看漢斯。
“Tnder!”他說道。
我聽不懂。我轉(zhuǎn)身向叔叔走去,他正沉思呢。我不想打擾他,便回到漢斯那里。他沖著我,嘴巴一張一合,我這才弄明白了。
“牙齒!”我更加仔細(xì)地看了看十字鎬上的凹痕,不禁驚得目瞪口呆。
沒錯!確實是深深的齒!這種動物的頜骨,咬力得有多大呀!難道這深深的水下,還有著比角鯊還兇猛、比鯨魚還可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絕跡的遠(yuǎn)古生物?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被咬去一半的十字鎬。難不成,昨天的夢變成了現(xiàn)實?
一整天里,我都惴惴不安,只是睡了幾個小時后,我才稍稍平靜下來。
8月17日,星期一。我努力地回想著第二紀(jì)的史前動物的種種特性。這些動物,誕生在軟體動物、甲殼動物和魚類之后,哺乳動物之前。當(dāng)時的地球,就是爬行動物的天下。這些怪物稱霸侏羅紀(jì)時期的海洋。大自然賦予了它們最為完善的機體組織。它們體形龐大,力拔山河!現(xiàn)在的蜥蜴類動物,比如最大最兇殘的短吻鱷和鱷魚,不過是它們老祖宗的微小縮影罷了。
一想到這些史前巨怪,我不禁渾身發(fā)毛。還沒有人親眼見過它們活著時的模樣。在人類誕生之前千萬年前,它們便出現(xiàn)在了地球上,現(xiàn)在,人們在黏土石灰?guī)r里,也就是英國人所謂的里阿斯統(tǒng)里,發(fā)現(xiàn)了它們的化石,這才得以重現(xiàn)其解剖結(jié)構(gòu),并了解其巨大的身體構(gòu)造。
在漢堡博物館里,我曾看到過一個蜥蜴類動物的頭顱骨化石,它長達(dá)30英尺。難道我這個地球人,注定要與它們碰面嗎?不會的,絕不可能!可是,十字鎬上明明就有深深的齒印,這些齒印呈圓錐形,和鱷魚的齒印一模一樣!
我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海面,心里想著,可千萬別從水下躥出來一個地下怪物。
我想,叔叔要是不和我一樣地?fù)?dān)心,那一定和我抱著同樣的想法,因為一檢查完十字鎬,他就不停地在海面上看來看去。
“真是見鬼,他怎么想起要測水深!這一測肯定是驚動了水下的什么動物,它可千萬別攻擊我們啊……”我暗自思忖道。
我瞅了一眼帶來的武器,確定它們處于良好狀態(tài),可以隨時取用。叔叔看著我,默許了我的做法。
海面開始劇烈地動蕩,這就說明水下已經(jīng)騷動起來了。危險迫在眉睫,必須嚴(yán)陣以待。
8月18日,星期二。夜幕降臨了,要不然就是到了休息時間了,這片海上可不會有什么黑夜,只是在明亮的光線的照射下,眼睛疲憊不堪,感覺就像行駛在驕陽似火的北冰洋上。漢斯掌著舵。輪到他值班的時候,我就睡著了。
兩個小時以后,一陣劇烈的搖晃把我驚醒了。木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出了水面,被拋到120英尺高的地方。
“發(fā)生了什么事?”叔叔叫道,“是不是觸礁了?”
漢斯指著1200英尺開外的地方,只見一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正上下起伏。我看了一眼便大聲叫道:“是巨大的鼠海豚!”
“嗯,還有一條巨大的海蜥蜴。”叔叔應(yīng)道。
“再遠(yuǎn)一點,是一條巨大的鱷魚!您看,那巨大的頜部,還有成排的利齒!!它消失了!”
“鯨魚!鯨魚!”叔叔又叫道,“我看到它巨大的魚鰭了!瞧它鼻孔里噴出的空氣和海水!”
我定睛一看,只見兩條水柱騰空而起。面對著這些海上巨怪,我們既震驚又害怕。它們有著異乎尋常的超大身軀,就算是最小的那只,一口也能把我們的小木筏撕得粉碎。漢斯想順著風(fēng)趕緊從這里逃出去,可是在木筏的另一邊,有著同樣可怕的敵人:一只寬約40英尺的巨龜,一條體長足有30英尺的巨蛇,蛇的腦袋就伸在水面上。
跑不掉了。這些爬行動物一點一點地逼近,它們圍著木筏快速地游著,最快的火車也望塵莫及,木筏周圍蕩起圈圈波紋。我舉起了卡賓槍?蛇@小小的子彈,又能給它們身上的鱗片造成什么傷害呢?
我們嚇得話也說不出來。它們離得更近了!一邊是鱷魚,一邊是巨蛇。其他的動物都不見了蹤影。我正準(zhǔn)備開火,漢斯示意我不要輕舉妄動。鱷魚和巨蛇在距木筏300多英尺遠(yuǎn)的地方游動著,然后它們相互拼殺起來,直殺個天昏地暗,無暇顧及我們。
它們的戰(zhàn)場距木筏僅幾百英尺之遙。它們的撕斗,我們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現(xiàn)在,其他猛獸——鼠海豚、鯨魚、海蜥蜴、巨龜——似乎也加入了戰(zhàn)團(tuán)。一瞥見它們的身影,我就指給漢斯看?伤偸菗u頭。
“兩個!睗h斯用丹麥語加手勢說道。
“什么?只有兩個?他怎么說只有兩個呢……”
“漢斯說得沒錯!笔迨褰械,眼睛依然貼在望遠(yuǎn)鏡上。
“怎么可能!”
“本來就是!第一頭巨獸,有著鼠海豚似的口鼻、蜥蜴似的腦袋、鱷魚似的利齒,正是這些蒙蔽了我們的眼睛。它是最為可怕的史前動物——魚龍!”
“那另一只呢?”
“另一只,是一條長著龜殼的大海蛇,它正是魚龍的勁敵蛇頸龍!”
漢斯是對的。把海面攪得天翻地覆的,正是我眼前這兩只原始爬行動物。我看到了魚龍血淋淋的眼睛,足有人的腦袋那么大。大自然賦予它的視覺器官極其敏銳,而且能承受住它的棲息地的巨大水壓。由于它具有鯨魚的龐大體形和驚人速度,人們又稱其為蜥蜴鯨。眼前這一只,體長不少于100英尺,當(dāng)它把尾部的豎鰭立在水面上的時候,我就能大致判斷它的大小。它有著巨大的頜部,根據(jù)博物學(xué)家的研究,它至少有182顆牙齒。
而蛇頸龍呢,它的軀干呈圓筒形,尾巴很短,四肢呈槳狀,周身覆著甲殼,脖子靈活如天鵝,伸出水面足有30英尺。
這兩只海中巨獸,還在劇烈地撕斗著,語言無法描述當(dāng)時的慘烈狀況。水面上掀起了山一樣的波浪,一直打到木筏上。好幾次差點把木筏掀個底朝天。它們邊斗邊發(fā)出陣陣怒吼。它們緊緊地糾纏在一起,我都分不清誰是誰。王者發(fā)威,萬物威服!
一小時過去了,兩小時過去了。戰(zhàn)斗仍在激烈地進(jìn)行著。交戰(zhàn)雙方離木筏時近時遠(yuǎn)。我們一動不動,隨時準(zhǔn)備開火。
突然,魚龍和蛇頸龍都不見了,水面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幾分鐘過去了。難道這場戰(zhàn)斗將在海底深處見個分曉?
突然,蛇頸龍的巨大腦袋浮出了水面,看來是受了致命傷。我怎么都瞅不見它的甲殼。只見它的脖子舉起了又落下地甩動,像巨大的鞭子一樣抽打著水面,又像攔腰截斷的蟲子一樣扭曲成一團(tuán)。水花四濺,讓我們睜不開眼。不一會兒,它的痛苦就結(jié)束了,它漸漸地不再動彈,它的身體不再扭曲,這條長長的蛇頸龍,便靜靜地浮在水面上。
而那條魚龍,它是回了海下老巢,還是會再次浮出水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