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隱全集(套裝共6冊)》收入目前所能找到的所有廬隱作品,包括小說、散文、詩歌、雜文(含談論、文論)、書信、序言、劇本、傳記、祭文、廣告、譯文等,約240篇(部)。其中90多篇(部)為此次新增的佚文。
本全集收入的廬隱各類作品,系于1920—1935年間寫作、發(fā)表、出版,基本以年分系,大致按時間先后順序編排。
廬隱(1899一1934),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文壇著名女作家,民國時期與冰心、林徽因齊名的“福州三大才女”之一。她是五四時期較早覺醒的女性作家,也是文學研究會首位女性會員。以其獨特的人生經(jīng)歷、別具一格的文學創(chuàng)作和藝術風格,廬隱曾在當時文壇產(chǎn)生過巨大影響。在她短暫的35年人生、15年寫作生涯中,創(chuàng)作了包括長、中、短篇小說,散文,詩歌,雜文,劇本等題材豐富、數(shù)量可觀的文學作品。這些作品,奠定了廬隱在民國文壇上的地位,使她成為五四時期杰出的女性文學先驅(qū)者和開拓者。由于她人生短暫,且去世時間早,她的光芒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
廬隱的作品,在她生前身后,即已出版12部單行本,包括《海濱故人》《象牙戒指》等經(jīng)典之作;此后還陸續(xù)出版了不少選集,其中以錢虹編的《廬隱選集》(上下冊,1985年)、《廬隱集外集》(1989年)規(guī)模和影響最大。這些選集,按各自的目標取向來選取篇目,難免有“遺珠”之憾。且經(jīng)數(shù)十年,新發(fā)現(xiàn)的廬隱佚作還有很多。在這種情形下,整理出版一部廬隱作品全集,就顯得時機成熟且有必要。
2013年5月,在廬隱去世80周年紀念日前夕,福建教育出版社啟動《廬隱全集》編輯出版計劃,并邀請王國棟先生擔任主編。王先生在高等院校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教學和研究近四十載,長期致力于廬隱佚文的鉤稽拾補及其生平資料的考索引證工作。此次編輯全集,王先生集數(shù)十年研究之功,于新舊史料中細細爬梳鉤沉,利用各種信息資源多方搜求,補齊了此前選集中未選之篇目,并另增數(shù)十篇散佚各處的篇目,從而使該書盡最大可能接近全集之“全”者。此外,全集之中還精選了一些與廬隱密切相關的、有價值的一手資料作為附錄,尤其是一篇集合王國棟先生多年研究成果的《廬隱正傳》,全面梳理和勾勒廬隱一生的生活軌跡和創(chuàng)作歷程,為讀者提供重要參考,提升了該書的附加值。
廬隱是現(xiàn)代重要的閩籍作家,《廬隱全集》是我社在繼《嚴復全集》之后重力推出的又一部閩籍文化名人全集。沿著這種軌跡,我們希望在地方文化史料整理方面能有更多的建樹,使學界文化界對閩人在近現(xiàn)代文化歷史上的地位與貢獻有更多更深入的認識,以此推動福建及中國近現(xiàn)代歷史文化的進一步研究,擴大閩文化的影響力。
《廬隱全集(套裝共6冊)》:
伊拿著一朵紅玫瑰,含笑倚在那淡綠欄桿旁邊站著,靈敏的眼神全注視在這朵小花兒上,含著無限神秘的趣味;遠遠地只見伊肩膀微微地上下顫動著——極細弱呼吸的表示。
穿進玻璃窗的斜陽正射在我的眼睛上,立時金星四散,金花撩亂起來,伊手里的紅玫瑰看過去,似乎放大了幾倍,又好似兩三朵合在一處,很急速又分開一樣;紅灼灼地顏色,比胭脂和血還要感著刺目,我差不多昏眩了。“呵!奇怪的紅玫瑰。”或者是拿著紅玫瑰的伊,運用著魔術使我覺得方才“迷離”的變化嗎?……是呵!美麗的女郎,或美麗的花兒,神經(jīng)過敏的青年接觸了,都很容易發(fā)生心理上劇烈的變態(tài)呢!有一個醫(yī)生他曾告訴我這是一種病——叫作“男女性癲癇”。我想到這里,忽覺心里一動,他的一件故事不由得我不想起來了。
當那天夜里,天上布滿著陰云,星和月兒的光都遮得嚴嚴的,宇宙上只是一片黑,不能辨出甚么,到了半夜競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直到了第二天早起,陰云才漸漸地稀薄,收起那慘淡的面孔,露出東方美人鮮明嬌艷的面龐來,她的光采更穿過堅厚透明的玻璃窗,射在他——一個面帶青黃色的少年臉上!把!紅玫瑰……可愛的伊!”他輕輕地自言自語的說著,抬起頭看著碧藍的天,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情——使他日夜顛倒的事情,從床上急速的爬了起來,用手稍稍整理他那如刺猬般的亂發(fā),便急急走出房門,向東邊一個園子里去。他兩只腳陷在泥濘的土里,但他不顧這些沒要緊的事,便是那柳枝頭的積雨,滲著泥滴在他的頭上臉上,他也不覺得。
園中山石上的蘭草,被夜間的雨水澆了,益發(fā)蒼翠青郁,那蘭花蕊兒,也微微開著笑口,吐出澈骨的幽香來;但他走過這里也似乎沒有這么一回事,競像那好色的蜂蝶兒,一直奔向那一叢艷麗的玫瑰花去。
那紅玫瑰嬌盈盈地長在那個四面白石砌成的花欄里,襯著碧綠的葉子,好似倚在白玉欄桿旁邊的倩妝美人——無限的姣艷。他怔怔地向那花兒望著,全身如受了軟化,無氣力的向那花欄旁邊一塊石頭上坐下了。
過了一刻,他忽然站起來,很肅敬向著那色比胭脂的玫瑰怔怔的望了半天,后來深深的嘆了一聲道:——“為什么我要愛伊,……喪失知覺的心,唉!” 他灰白的面孔上,此刻滿了模糊的淚痕,昏迷的眼光里,更帶著猜疑憂懼的色采,他不住的想著伊,現(xiàn)在他覺得他自己是好像在一個波浪掀天的海洋里,渺渺茫茫不知什么地方是歸著,這海洋四面又都是黑沉沉地看不見什么,只有那遠遠一個海洋里照路的紅燈,隱隱約約在他眼前擺動,他現(xiàn)在不能放過伊了——因為伊正是那路燈,他前途的一線希望——但是伊并不明白這些,時時或隱或現(xiàn)競擺布得他幾次遇到危險——精神的破產(chǎn)。
他感到這個苦痛,但他決不責怪伊,只是深深地戀著伊,現(xiàn)在他從園子里回來了,推開門,壁上那張水彩畫——一束紅艷刺眼的紅玫瑰,又使他怔住了。
扶著椅背站著,不轉(zhuǎn)眼對著那畫兒微笑,似乎這畫兒能給他不少的安慰。后來他拿著一支未用的白毛羊毫筆,沾在胭脂里潤濕了,又抽出一張雪白的信箋在上面寫道: “我是很有志氣的青年,一個美麗的女郎必愿意和我交結(jié)……我天天對著你笑,哦!不是!不是!他們都說那是一種花——紅玫瑰——但是他們不明白你是喜歡紅玫瑰的,所以我說紅玫瑰就是你,我天天當真是對著你笑,有時倚在我們學校園的白石欄里;有時候就在我臥室的白粉壁上,呵!多么嬌艷!……但是你明白我的身世嗎?……我是堂堂男子,七尺丈夫呵!世界上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顧穎明呢?可是我卻是個可憐人呢!你知道我親愛的父母當我才三四歲的時候,便撇下我走了,……他們真是不愛我……所以我總沒嘗過愛的滋味呀!錯了!錯了!我說謊了!那天黃昏的時候,你不是在中央公園的水榭旁,對著那碧清的流水嘆息嗎?……我那時候便嘗到愛的滋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