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心與心的距離/〇〇一
卷一 春光里?且向花間留晚照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春夜里的無限遐想/孟浩然 〇〇二
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成都的夜雨/杜甫 〇〇六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有聲亦有色/杜甫 〇一〇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春風的神奇與靈巧/賀知章 〇一四
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春山之靜/王維 〇一八
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綠楊蔭里西子湖畔/白居易 〇二二
卷二 秋風起?又見湖邊木葉飛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獨辟蹊徑,不走尋常路/劉禹錫 〇二八
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深秋山林景色佳/杜牧 〇三二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征夫之妻的不眠夜/李白 〇三六
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寫在煙霧朦朧的小洲邊/孟浩然 〇四〇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疾病纏身的游子視角/杜甫 〇四四
桂魄初生秋露微,輕羅已薄未更衣——月從東方升起/王維 〇四八
卷三 邊塞外?羌笛悠悠怨楊柳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河水吞吐日月的氣勢/王維 〇五二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魄/王翰 〇五六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耐人尋味的弦外之音/王昌齡 〇六〇
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日光下的片片金鱗/李賀 〇六四
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男兒有淚不輕彈/李頎 〇六八
更催飛將追驕虜,莫遣沙場匹馬還——堅信必勝的豪邁情懷/嚴武 〇七二
卷四 別離時?一片冰心在玉壺
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直到夜郎西——明月知我心/李白 〇七八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壯舉背后的艱辛寂寞/王維 〇八二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多胸臆語,兼有氣骨/高適 〇八八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愛,即永恒/王勃 〇九二
圣代即今多雨露,暫時分手莫躊躇——皆是嘆息/高適 〇九六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lián)P州——充滿詩意的離別/李白 一〇〇
卷五 愁緒中?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郁結之深,憂憤之烈,心緒之亂/李白 一〇六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渺茫不可見的境界/崔顥 一一〇
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詩苑奇葩,艷麗千秋/王灣 一一四
兩處春光同日盡,居人思客客思家——思念是一種很懸的東西/白居易
一一八
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再遠,也是牽掛/元稹 一二二
卷六 愛正濃?愿作鴛鴦不羨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向來情深,奈何緣淺/李商隱 一二八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永生相隨/白居易 一三二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心心相印才最美/李商隱 一三六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除卻你,別人都是將就/元稹 一四〇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一景兩色,一石二鳥/劉禹錫 一四四
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低成一朵花,開在塵埃里/李商隱
一四八
卷七 紅塵里?古今情懷各不同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滄桑歷史的遺留/杜牧 一五四
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墻來——潮水如昔,拍打寂寞的城/劉禹錫
一五八
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消失的光年/杜牧 一六二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浩渺寒江上的淫靡之曲/杜牧 一六六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西塞山懷古/劉禹錫 一七〇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繁華不再的烏衣巷/劉禹錫 一七四
卷八 山水間?明朝散發(fā)弄扁舟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盛情難卻的鄉(xiāng)情/孟浩然 一七八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紅杏盛開的驚艷/杜牧 一八二
潭清疑水淺,荷動知魚散——春光倒影里的溫婉情誼/儲光羲 一八六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收拾心情,信步而行/李白 一九〇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白云之間清淡的眼/王維 一九四
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茫茫云海,蒙蒙青靄/王維 一九八
卷九 禪心內?何處惹塵埃
澄江明月內,應是色成空——迥然出塵的灑脫/張說 二〇二
寧知人世里,疲病苦攀緣——功名利祿有如猴猿攀木/陳子昂 二〇六
看取蓮花凈,方知不染心——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潔/孟浩然 二一〇
坐覺諸天近,空香逐落花——通感的藝術/孟浩然 二一四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一切盡在不言中/常建 二一八
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生命本是一場美麗的邂逅/王維 二二二
卷十 志難酬?弦斷有誰聽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何處有明君/陳子昂 二二八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千醉解憂愁/李白 二三二
晴川落日初低,惆悵孤舟解攜——孤舟無所依/劉長卿 二三六
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歷史的小丑/李商隱 二四〇
欲濟無舟楫,端居恥圣明——仰慕賢主/孟浩然 二四四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壯志未遂的悲愴/杜甫 二四八
后記 何以唐詩/二五二
心與心的距離
每當我想起西雙版納,一陣綠雨在眼前輕輕降下。女作家冰心寫云南,如是說。世人于唐詩的感情,莫過如此。
每當遙想那個遙遠的時代,浮現于腦海中的便是五顏六色的炫目世界,仿佛空氣中都飄蕩著回響的絕音。天空依舊高遠而純粹,在歷史長河中始終屹立不倒的不是帝王將相,不是寵妃優(yōu)伶,而是那一位又一位詩壇的奇才。他們的身影在詩詞里穿梭著,在寒風中守望者,散發(fā)著陳舊的氣息,彌漫著記憶的味道。
書卷上的詩詞慢慢幻化成一個又一個人格符號,分不清頭尾,更無法標點。那千余年堆積的信息,便如潮水一般淹沒著讀者的大腦,也許,只有在品讀他們的詩作時,才能在幾千年的時空中拉近心與心的距離。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這般痛哭流涕,不愧是齊梁以來兩百多年中沒有聽到過的洪鐘巨響,這般痛心疾首的詩句,非任俠使氣的陳子昂不能寫成。他是身系蒼生、不畏迫害的政治家,是出征沙場、兩次從軍的大將,更是唐代詩風轉變的轉折點,一度被后人尊稱為“詩骨”。
陳子昂的一生是高低起伏不斷的,宦海浮沉卻始終不能磨滅其人性的光輝點。雖然最后被人迫害,冤死獄中,但其光明磊落的人格魅力將同他不朽的詩作一道流芳百世。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
剩下的三分嘯成劍氣
繡口一吐,就半個盛唐
穿過初唐的清淺時光,迎面而來的是大唐飛歌的時代。余光中在念李白時曾寫下這樣的句子,在大唐飛歌的浩浩長風中,也許只有李白才是最為灑脫飄逸的了。他將對人性的張揚,對理想的追求,對人生的禮贊,對生活的向往通通融入手中的酒杯和頭上的月光里,繼而輕輕張開繡口,詩的精魂便噴薄而出,漂蕩在流淌千年的詩河中……他是一個純真的人,純潔如月光,于是也將所有的情感寄托給明月。月缺白無味,白無月不逸,也許就是最好的詮釋。只有在白色的月光中,李白才能做真正的自己,也無愧于“詩仙”的盛贊。
漸行漸遠漸無聲。大唐的歌舞升平、錦繡長安漸漸消失了,最先是溫度,然后是容貌,最后是聲音,再最后也許就是記憶了。歷史總是無情,除了流傳下來千古不衰的詩詞文章,其他皆如過眼煙云。但在這縹緲的浮塵中,他一身青衫,煢煢孑立,神色愴然,他的詩被稱為“詩史”,他的人被稱為“詩圣”,他是杜甫。
細雨蒙蒙,落葉飄飄。在這風雨飄搖的動蕩時代,在那詩魂沉吟的草堂,杜甫的詩作如長河激浪,如深潭照物,于宣紙筆墨間,映現出一代河山的風云變幻,一代生靈的生死探索。這些詩作,如同晨鐘暮鼓,永遠回響在華夏的蒼穹。
國家不幸詩家幸。杜甫的命運和歷史角色在命運的股掌間就這樣確定了。今天的作者再度回味那首《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時,卻發(fā)現,在詩圣眼中,個人的遭遇早已化為虛無。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寒苦至極,仁義亦至極!
風雨飄搖的王朝拋棄了杜甫,歷史卻在風雨中造就了杜甫,這是杜甫的大幸還是杜甫的不幸,誰也說不清楚。
這便是唐朝詩歌的魅力了?偸菍⑸臉闼乇憩F在皇皇詩作中,讓人咀嚼才得人生百味,讓人觸碰詩人之心靈才得人生之真諦。
翻開《全唐詩》,一首《春曉》驀然落下。
思緒在春日的清晨緩緩展開,在這美麗的畫布上,忽然閃爍著那風、那雨、那鳥鳴、那花落……溫暖的記憶重新涌動在生命的旋律里,汩汩流淌。
春,是一個很神奇的季節(jié)。世間萬物都在這溫暖的時光里悄然變幻生命的姿態(tài),一切如此神秘又如此清晰。一年之計在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春光融融本是一年之始最美好的季節(jié),若是再與晨曉相搭,這撲面而來的清新之氣越發(fā)讓人喜不自禁。
蔥蔥郁郁的林野里掩映著一房茅草小屋,窗牖洞開,默然靜立。惺忪睡眼在融融春光里醒來,周遭的一切都透露著新鮮的氣息。清晨的第一縷春光慵懶地打在床頭的幾案上,旋而跟著那清脆的鳥啼飛出窗外,飛上了樹梢盡頭。群鳥在清爽的朝陽里編織出美妙的旋律,斑斑落花在浩然大地上裝飾出昨夜風雨,一動一靜相映成趣,一實一虛熠熠生輝;那關于春生和舊夜的想象勾勒成一條詩的長河,奔涌著,涌進詩者的記憶。
當孟浩然細細打量這春曉之時,忽而意識到昨夜伴眠的那場細風柔雨吹散了多少殘花落葉,一夜春宵夢酣,竟不知天光大亮,鳥兒歡鳴。待到風雨散盡,今日一早酣睡醒來依然春光依舊,風光無限。春曉在風雨的洗禮下越發(fā)生機盎然,可也畢竟時光有限,在迎接盈盈春日的同時也在暗暗與這短暫的美好告別了。
閑居在襄陽老家的鹿門山,孟浩然一隱便是三十載春秋,他或許沒有杜甫“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兼濟天下之懷,他也沒有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曠達不羈之心,不過他的瀟灑人生又有另一幅筆墨繪寫。四季之春,一日之晨,簡單而平凡的日子中,他找到了落花,他聽到了鳥鳴,他用靈魂去發(fā)現生命的美和意義。在繁花似錦的大唐盛世里,他便這樣從容而自在地活著,從那大自然賜予的山水田園里發(fā)現真正的美好。
俗語說,這人世間最寶貴的禮物往往是無價的。目之所及的落花春色,耳之所遇的鳥啼風雨,孟浩然在這山間小屋里發(fā)現了屬于自己的桃花源。
按說自小便深受“家世重儒風”教育氛圍熏陶,孟浩然心中不可能沒有建功立業(yè)的宏偉壯志,這樣的家風世風亦不容許他真的就此與長風明月相伴,縱情在山光水色、翠竹綠影里終其一生。那年,時值不惑之年的他依然奔走于公卿之門,離開鹿門赴京求職,縱然處處顯露才情,人相引薦,卻也還是為“明主”所“棄”。喟然長嘆“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歸”,萬般無奈的他不得不重新回到鹿門山來。
人生本就是一個不斷面臨挫折又克服挫折的循環(huán)過程。有人借以抱怨命運不公的名義,在挫折面前跪下了雙膝,而有人卻在多舛命途里找到生命的希望——這便是智者與愚者的差別。當孟浩然被一個又一個的巨浪席卷而來的時候,這失意幻滅的泥沼沒有將他就此吞噬,他選擇了最勇敢也是最溫情的方式面對。那閑云野鶴的日子里,寄居著一個流浪者最純粹的生命之夢。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币粍x那聯(lián)想的捕捉,讓詩意化為永恒。簡簡單單的字與詞的組合,淺顯易懂的音與義的相遇,這自然的神髓與生活的真趣是無以復制的。春日清晨的一瞥,詩中涌動著的幽遠靜穆之感,讓人從這純粹的背后體會出些深刻的力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