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探險家西爾萬·泰松曾自許四十歲前在森林深處過一段隱居生活。于是,他在貝加爾湖畔雪松北岬的一座西伯利亞小木屋里居住了六個月。*近的村莊在一百二十公里以外,沒有鄰居,偶爾有奇怪的訪客。冬季,氣溫降至零下三十?dāng)z氏度;夏季,熊在湖岸陡坡出沒。他帶了書籍、雪茄和伏特加,在這片荒原中,自創(chuàng)了一種樸素而美好的生活,時間縮減為幾個簡單的行為:面朝湖泊和森林,注視著日子流逝;砍柴,釣魚,做飯;大量閱讀;在山間行走;在窗前喝伏特加。
我曾向自己承諾,四十歲前在森林深處過一段隱居生活。
我在貝加爾湖畔雪松北岬的一座西伯利亞小木屋里居住了六個月。村莊在一百二十公里以外,沒有鄰居,不通道路,偶爾有人造訪。冬季,氣溫降至零下三十?dāng)z氏度,夏季,熊在湖岸陡坡出沒。簡言之,這兒是天堂。
我?guī)チ藭、雪茄和伏特加。至于其他天地,靜寂,孤獨已在那里。
在這片荒原中,我自創(chuàng)了一種樸素而美好的生活,度過的這段生命緊縮為幾個簡單的行為。面朝湖泊和森林,注視著日子流逝?巢,釣魚做飯,大量閱讀,在山間行走,在窗前喝伏特加。小屋是一個捕捉自然顫動瞬間的理想觀測站。
我經(jīng)歷了冬春,感受了幸福、絕望,以及最終的平和。
在泰加森林深處,我逐漸蛻化。靜止的生活為我?guī)砹藦穆眯兄袩o法獲取的東西。此地的神靈助我馴服了時間,而我的隱居生活便成為這些變化的實驗室。
每天,我都把自己的思緒記錄在筆記本上。
這本隱居日記,正捧在您的手中。
我很早就懂得,我做不了什么大事來改變世界。于是,我向自己允諾在一座小木屋里獨居一段時間。在西伯利亞的森林里。
我獲得了一幢在貝加爾湖畔、遠(yuǎn)離一切的樅木屋。
在六個月間,在那個距離最近的村莊得步行五天的地方,在無邊無際的大自然中,我試著過得幸福。
我認(rèn)為我達(dá)到了這一目標(biāo)。
兩只狗、一個燒木柴的火爐、一扇朝向湖泊的窗,生命有這些就夠了。
如果自由就在于擁有時間呢?
如果幸福源自能夠支配孤獨、空間和寂靜呢?這些都是未來的世代所缺少的。
只要森林深處還有小木屋,那就不會是一無所有。
西爾萬·泰松致讀者
我在中國旅行時我不記得是在西藏北部、甘肅還是內(nèi)蒙古了腦海中總是有一幅神秘的畫面。那是法國東方學(xué)家伯希和的照片。他1908年一路走到敦煌,研究上溯到六世紀(jì)的宗教卷子。在一張質(zhì)量不高的底片上,他坐在一個洞穴里,在半明半暗的燭光下閱讀佛經(jīng)。對我來說,這張照片如同一幅具有象征意義的圖畫,凝聚了翻譯工作的全部神秘。長久以來我都以為所有譯者都和伯希和一樣,像個煉金術(shù)士翻看難懂的魔法書一樣埋首于黑暗的秘密里。今天他們還這么工作嗎?把一種語言的韻律毫發(fā)無傷地帶到另一種語言里,保留著原來的音調(diào)特點和意義,這難道還不是魔術(shù)嗎?
得知自己在西伯利亞森林中的旅居日記被翻譯成了中文,我很高興。北方讀者可能會覺得有些地方眼熟。中國北方的森林一直延伸下去就是一片叫做泰加森林的地方。兩處的氣候是一樣的。奔騰在大興安嶺和俄羅斯東部的老虎是一樣的。不管從國境的哪邊看,同一群隱士都追尋著同樣的寂靜。也許譯者偶爾也會向往寧靜孤獨吧?
西爾萬泰松
Sylvain Tesson, 1972-
法國作家、記者、旅行家,歐洲探險行會會長。十九歲那年,騎摩托車穿越冰島中部,并參加了婆羅洲洞穴探險。后與好友亞歷山大普森一起騎單車環(huán)游世界。自1997年以來,泰松以步行、騎單車或騎馬的方式游歷中亞。2010年,他在貝加爾湖畔居住了六個月,其間所寫的日記結(jié)集成《在西伯利亞森林中》,獲得2011年美第奇文學(xué)獎,其中文版于2016年獲得傅雷翻譯出版獎。
泰松至今已出版十多部游記,其短篇小說、影集和隨筆也廣受好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