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葡萄園的青年老得,日夜掮槍看護,忠于職守,苦思不已:深究社會不平之事、葡萄園主人王三江之惡行以及如何戰(zhàn)勝對方、更有生活中的諸多“原理”。他像園中的哈姆雷特,面對“生存還是毀滅”的致命問題,孤獨徘徊,壯懷激烈。
終日鎖眉的老得,還要時常躲開女會計小雨的糾纏,因為她妨礙思索。
老得酷愛自己懷中的鋼槍,不斷地擦拭、撫摸,卻始終沒有放響。
大地負載之物
山川大地對人的塑造力
從根本上講,人和植物差不多,都有一個跟水土的關系。水土產生文化,文化反過來也會滋養(yǎng)人。有時候人們更多的是從文化塑造人這個角度去考慮問題,反而忽略根本性的東西,就是整個山川土地對文化的決定力。我們常說到這個:要努力地改造文化,用文化去塑造理想化的人或社會。實際上,有更強大塑造力的是山川土地。
比如說西北的人,他們比較粗獷,那里產生的藝術也是的。這與山川風物有關系,它比較起來不會那么細膩。這里是裸露的大地,很粗糙的地表,有些地方綠色很少。北方的山綠色少一點,山石裸露比較多,所以輪廓清晰、更有棱角。北方人跟南方人不一樣,一如它的山川。南北方比一下,比如說泰山和黃山,泰山的植被不及黃山,秀麗程度也不及。泰山的氣象看上去更肅穆莊嚴一些。
山川的氣概和人總是接近一點的,它的氣息跟產生的文化吻合。一個地方的風俗、一個地方的文化,肯定是來自于這些最基本的東西,它就在腳下。有時候如果像改造文化一樣去改造自然,比如說改造大地,能不能反過來影響人?那當然也會有一定的影響,但可能性十分微小。因為山川土地是大自然的形成,是更漫長更復雜的一個過程,涉及到地球、天體物理這一系列運動中的恒久演化,人力很難去改造這巨大的客觀存在;蛟S這樣想一想,對認識文化與人這個問題有好處。
異地文化改變當?shù)仫L習
看起來異地文化會在一定程度上改變當?shù)娘L習,實際上也是這樣。在城市化的這個過程中,每個地方的人工痕跡都在加重,樓房越起越高,人越來越多地生活在大中小城市里面。所以他們的行為方式或性格就會有所改變,跟在曠野里活動的人很不一樣。比如說海邊的人、平原的人說話聲音都很高很大,因為他們在那樣的一種環(huán)境里,要互通聲息就會不自覺地大聲去喊;這些人回到房間里說話,本來用很小的聲音就可以了,但是他們還用很大的音量。原來他們保持了長期以來一代代在曠野里活動生存的習慣,就像野地的風、海浪、河水的聲音,就是那么自由豪放的。長期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更多時間是在巷子里、房間里,而且人也多了,既有一些私密要保護,也用不著那么大聲地喊著去傳達自己的意思了,所以說話的聲音漸漸變得細、變得低、變得柔和。
這是城里人跟鄉(xiāng)里人的區(qū)別,也是知識份子和體力勞動者的區(qū)別。剛才講的是說話的改變,這只是一個小例子,還有更多。這里邊也不排除城市化時,外地人口的涌入所帶來的異地文化,它也會改變當?shù)仫L習。但是我們這樣談,仍然把它局限在一個微小的視距,放大來看,所謂的城市化也是在一個地方的山川大地的大背景下發(fā)生的變化。它的這個變化在很大程度上、或者從根本上講,還是受制于他們生存的更大的背景。比如說上海人,他們到北方去創(chuàng)業(yè),也要帶著自己的文化習俗,但生活了十幾年或者更長時間以后,從生活方式包括性格都會發(fā)生改變。這些改變看起來是北方人對他們的影響,但考察起來,北方人自己又為什么會呈現(xiàn)出這種狀態(tài)?還是受制于山川土地的力量。人的生活規(guī)范、行為特征,是從大自然中形成的,它要消失特別難。
人的區(qū)別來自水土
因為土地的氣息潛藏得很深,它會長久地作用于一個地方。比如北方的城市化,一些城市樓房哪怕蓋得極像南方,那么密擠和高聳,似乎有的地區(qū)很像香港,但是只要走進去以后就會覺得氣息完全不同。這個不同是文化資源給出的差異,而剛才說的山川大地又是最根本的資源――是它在起決定的作用。
在這兒學校的小說坊里有一個發(fā)現(xiàn),就是這一屋子上課的男女,其中有從大陸來的,大致能看出來,盡管他﹙她﹚不開口說話。有的已經來香港生活了許多年,也還是能看得出。
從北邊來的人,比起香港這邊的人,他﹙她﹚還是比較有棱角,是這樣的感覺。舉手投足間、眼神,幾乎不會認錯。他﹙她﹚們比較有棱角,體現(xiàn)在許多方面。一種難以表述的、很熟悉的氣質,在各個方面都保留了。而香港的學員不同,這與個子大小無關,與這個人的五官、穿什么衣服也關系不大――可能還是地方文化,是這些在制約、在區(qū)別。文化的烙印很難消除,因為這些從根本上講,還是來自水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