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王鍾陵長城，在歷史的叢山中，迎著漠北干渴的風，堅毅、凝重、沉滯、巍然地蜿蜒著。而大地上的野草，在烽火和鮮血中，一片片，綠了又枯，枯了又綠。于是，有了詩，有了詞，有了這幾千年交織著一個民族種種心態(tài)的深情吟唱：從屈原崇高悲苦的殉志沉江，到秋瑾悲秋風秋雨之愁殺于人，汪洋萬匯、渾浩無涯的歷史長河中，充滿了多少駭浪驚濤、急湍回流！像橫亙時空的長城一樣，一種獨特的文化�矊徝佬睦斫�構，層積為我們獨特的民族性：玄意、禪味、理趣，儒家的入世與獨善，道家的乘物與游心，審美情趣之麗、秀、雅、逸的逐步推移……以此，我們面對著新時代的八面來風。天地之爐冶，鑄鍛群品，煦春化育，玄冬肅殺，一個偉大的構建新文化的進程已在艱難地開始。在一個科技愈益高度發(fā)展的物化的世界環(huán)境中，文化�残睦淼囊蛩�，特別是審美的因素，將愈益突出。在東西方文化交流的背景下，對于民族性的探索，更是一個牽涉到世界文化發(fā)展的意義重大的課題。①對作為中國文學史主要部分的詩詞之研究，在探討這一課題上無疑有其特殊的優(yōu)越條件。長城輝映過燦爛的晨曦，呈現(xiàn)過一種具有博大深沉氣韻的雄姿；長城也在萬山蒼茫中面對過一輪似血的落照。詩詞是民族歷史的感性顯現(xiàn)，是賴以構成民族特性的文化�矊徝佬睦碇�細膩而豐富的律動。世界將由此而窺見中國文化超乎象外的環(huán)中道心及其杳靄流玉、泠然希音的美，中國文化則由此而向世界展示其雄奇的山體、翱翔的鵬風、流水之采采、遠春之蓬蓬。李商隱《謁山》詩云：欲就麻姑買滄海，一杯春露冷如冰。②渺無涯涘的中國古代文學之滄海，濃縮、凝聚而為這本小小的書，猶如春露之在于一杯。當我們的視線從這本書中升起、遠望、騰空、飛越、揚云氣而出天外時，在無際太空的映襯下，地球縮小了；于是，如同李賀所曰：一泓海水杯中瀉。③這本書中一排排小小的鉛行，復又從書中瀉出，化而為大風卷水的江海波流。永遠流逝著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的地球，浸在這片文化�矊徝赖牟�流中，像紅濕的日輪似的浮動著。更變千年如走馬。海塵，又在蕞爾三山之下悄然生起。
①王鍾陵《中國中古詩歌史前言》，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8頁。②《全唐詩》卷五百四十，第16冊，中華書局1960年版，第6208頁。③《夢天》，［清］王琦等《李賀詩歌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4月新1版，第5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