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一 范一飛 貨幣作為人類文明的重要標志，隨著社會分工發(fā)展及商品交換興起而產(chǎn)生，距今已有三四千年的歷史。依據(jù)貨幣產(chǎn)生、發(fā)展及演變的歷史，世界貨幣文化大致可分為東西方兩大體系。 據(jù)古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所著《歷史》記載，小亞細亞半島的呂底亞是“最早使用金幣和銀幣的國家”。后來，希臘繼承了呂底亞的貨幣并有所發(fā)展，羅馬則在希臘的基礎上發(fā)揚光大，并影響了古埃及、巴比倫、波斯、印度等國以及阿拉伯世界，最終形成西方貨幣文化體系。這一體系植根于地中海周邊發(fā)達的商業(yè)經(jīng)濟，幣材多用金、銀等貴金屬；圖飾多為人物頭像或動物圖案，展現(xiàn)了古代希臘和羅馬精湛的造型藝術；多為打壓制成，圓形無孔，銘文多記載地名、王名、年代及宗教頌詞等，打印有徽記及神像，具有濃厚的宗教色彩。 東方貨幣文化以古代中國為淵藪，影響覆蓋朝鮮、日本、琉球、越南等周邊國家和地區(qū)，形成了與西方交相輝映的東方貨幣文化體系。它植根于自給自足的農(nóng)耕經(jīng)濟，貨幣形態(tài)是由農(nóng)具演變而來；幣材多用銅、鐵等賤金屬；由范鑄或翻砂澆鑄制成，圓形方孔；圖飾不用人物或動物圖案，只有文字，且多記幣值、年號及地點等；錢文有篆、楷、隸、草、行等不同書體，反映了中國古代書法的藝術水平及其獨特魅力。 具體到我國古代貨幣文化而言，其可謂源遠流長、博大精深，不但是東方貨幣文化體系的重要代表，更對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這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第一，我國是世界上最早發(fā)明和使用金屬貨幣的國家。希羅多德所記載的呂底亞金銀幣大約鑄造于公元前640年，時間相當于我國春秋中期，而早在4個世紀之前的公元前11世紀左右（商代中晚期），我國即已開始鑄造銅貝，進入了金屬鑄幣時代。第二，我國也是世界上最早發(fā)明使用紙幣的國家。紙幣萌芽于唐末號稱“飛錢”，產(chǎn)生于北宋名曰“交子”，盛行于金元稱作“交鈔”。紙幣制度歷經(jīng)南宋和金的發(fā)展，到元代日趨完備，開始實行純紙幣制度，周邊的朝鮮、日本、越南以及南亞的印度、西亞的伊朗都曾仿照元朝使用紙幣。可以說，元代的紙幣制度是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貨幣制度。歐洲人一度將《馬可•波羅游記》記載的“中國人用棉紙制成通用貨幣進行商業(yè)貿(mào)易”、“用最便宜的材料能交換最貴重的東西”視為天方夜譚，直至17世紀末歐洲才開始使用紙幣。 中國古代貨幣文化在世界貨幣發(fā)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但目前我國錢幣學研究工作在國際錢幣學界還沒有取得應有的地位，即便在國內(nèi)學界也未引起足夠重視。造成這一狀況的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有二：一是錢幣學界還習慣于以往僅對錢幣本身進行描述的舊思路，沒有更多地將貨幣放在歷史發(fā)展的框架和脈絡中開展貨幣史研究；二是閉門研究較多，忽視了向社會宣傳普及有關貨幣理論和知識。 近年來，在中國錢幣學會和有關學界專家的努力下，推出了一批優(yōu)秀的學術著作，新的研究成果層出不窮，上述狀況已有所改觀。其中，由中國錢幣學會副秘書長王永生同志撰寫的“中國貨幣史話”系列圖書《錢幣史話》《金銀幣史話》《紙幣史話》《貨幣文化交流史話》就是比較有代表性的四部著作。首先，它從貨幣史的研究視角，運用史話體敘述、圖文并茂的形式，第一次系統(tǒng)、完整地記述了我國自殷商中期至當前的人民幣國際化上下3000多年間的貨幣發(fā)展演變歷史。其次，注意錢幣學與貨幣史的有機結合。既有對錢幣實物本身的考證，更注重從歷史發(fā)展的大趨勢中，結合財稅、賦役、薪酬等制度的變革，考察、分析貨幣演變的規(guī)律及其對社會的影響，同時注意與西方貨幣進行對比分析。再次，從中外關系史尤其是中外政治、經(jīng)濟、文化交流的視角，研究、梳理了中國古代貨幣文化對周邊國家及地區(qū)的影響。最后，這四部著作以“中國貨幣史話”系列圖書的形式入選中國社會科學院組織編寫的國家級大型歷史文化系列叢書《中國史話》，其出版有利于對貨幣知識的宣傳普及。 歷史研究的意義在于包孕過去、啟迪未來。貨幣史的研究價值，不僅僅是傳承和弘揚傳統(tǒng)文化，對于加強現(xiàn)代貨幣金融理論體系建設也十分重要。許多經(jīng)濟學大師都十分注重經(jīng)濟史、貨幣史的研究，從貨幣史中汲取知識養(yǎng)分，激發(fā)思想火花，例如著名的經(jīng)濟學家、諾貝爾經(jīng)濟學獎獲得者米爾頓•弗里德曼，同時也是知名的貨幣史專家，著有《美國貨幣史》。因此，我們從事經(jīng)濟金融工作的同志，也應該學一些貨幣史知識，以史為鑒，鑒古明今。特以此序，將《錢幣史話》《金銀幣史話》《紙幣史話》《貨幣文化交流史話》推薦給大家，希望它能對我國錢幣學工作者和愛好者的學習研究有所裨益。 2015年11月19日 序　　二 李學勤 前些時候，中國錢幣學會副秘書長王永生先生告訴我，他已應約為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的《中國史話》系列叢書撰寫一本《貨幣史話》，我認為這是很有意義的好事。最近又承告知，他已與出版方議妥，將《貨幣史話》一分為三，擴充為三本，分別是《錢幣史話》《金銀幣史話》和《紙幣史話》，另外將他已完稿的《中國古代貨幣文化對周邊國家及地區(qū)影響的研究》，以《貨幣文化交流史話》為書名也收入?yún)矔�，共同構成“中國貨幣史話”系列。這樣書的內(nèi)容進一步充實豐富了，確實更值得歡迎。 王永生先生在中國錢幣學會工作多年，我作為學會的一名老會員、老理事，經(jīng)常得到他的幫助。也正由于如此，我對他有較多了解，于其勤奮努力有深刻印象。他通過長時期的學習鉆研，對中國錢幣學的種種成果，以及當前存在的問題，可說是粲然胸中�，F(xiàn)在由他來撰寫這四本史話，正是選擇得人。特別是從我已經(jīng)讀到的一部分書稿看，不僅能夠概括吸收錢幣學界新的發(fā)現(xiàn)和研究，在若干地方還能提出自己獨到的新見解，這是難能可貴的。 在中國錢幣學會的會議上，歷來都有領導和學者強調(diào)要把中國錢幣學的知識普及到社會公眾中去。事實上，這已經(jīng)成為學會的中心任務之一。然而，要想把錢幣學這種相當專業(yè)的知識，真正介紹到廣大公眾中去，并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我自己雖然沒有做過撰寫錢幣學普及讀物的工作，但在其他學科如古文字學方面，也曾試寫過通俗介紹有關知識的書。我的切身體會是：“入門書必須提供讀者必要的、準確的知識，因此，對作者的學識反而要求很高�！�(《古文字學初階》自序)中國錢幣學涉及的范圍要寬博得多，王永生先生這四本史話能夠將之融會貫通，深入淺出地推介給讀者，是我們應予充分肯定的。 記得錢幣學會戴志強等先生多年以來一直在呼吁，應該重視中國錢幣學作為一門獨立學科的學術地位。錢幣學在中國源遠流長，其前身是金石學中的古錢學，近代則在古錢學已有的豐厚基礎上，發(fā)展為相當廣博復雜的學科，與歷史學、考古學、語言文字學、經(jīng)濟史、藝術史、科技史等等學科領域都有密切的關聯(lián)。中國錢幣學的研究，系統(tǒng)地為大家展示了在上下五千多年的中華文明傳統(tǒng)中貨幣文化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因而有著特殊的重要意義。 在《中國史話》系列各書卷首，有中國社會科學院原院長陳奎元同志所撰《總序》，他詳細地說明了探索研究中華文明的重大意義，他說：“中國之所以為中國，中華民族之所以歷數(shù)千年而不分離，根基就在于五千年來一脈相傳的中華文明�！卞X幣學所研究的中國貨幣文化，如王永生先生這四本書所展示的，乃是中華文明歷史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關于這一點，王永生先生曾給我看過他寫的一篇論述錢幣是中國古代文化重要載體的文章，給我印象深刻，這一觀點在他的書中又被反復論述了，這是該書不同于其他一般錢幣書籍的地方。 古老的中華文明是世界上不多的具有獨立起源的古代文明之一，已為舉世所公認。但這并不是說中華文明的發(fā)展進程是與世界其他部分全然隔絕的，著名考古學家夏鼐先生在其名著《中國文明的起源》中，已經(jīng)明確指出了這一點。就貨幣文化而言，情況更是這樣，中國的貨幣既有自己的發(fā)展路徑，又不時地同其他貨幣體系發(fā)生聯(lián)系和交流，而且交流每每是雙向的。以往只講中國貨幣本身的演變，忽視它與其他貨幣文化的關系，是不對的﹔而如果過分強調(diào)外來的影響，低估中國貨幣自己的發(fā)展路徑，恐怕也是不對的。在這方面，中國錢幣學中有關邊疆地區(qū)貨幣的研究，目前可能還有進一步加強的必要。據(jù)我所知，王永生先生由于出生并曾長時間居住在新疆，對邊疆貨幣特別是西部邊疆地區(qū)的貨幣情有獨鐘，有專門著作《新疆歷史貨幣》和《錢幣與西域歷史研究》等，他這方面的優(yōu)長也充分體現(xiàn)在這四本史話中，尤其是《貨幣文化交流史話》，從中外關系史特別是中外政治、經(jīng)濟、文化交流的視角，研究、梳理了中國古代貨幣文化對周邊國家及地區(qū)的影響，并視之為中外關系史的一部分，這是本書與一般錢幣學類著作最大的不同之處。書中還收錄了有關錢幣的圖拓及照片，使讀者對中外錢幣有一個直觀的認識，而不再是抽象的概念。因此，注重通過錢幣實物印證有關的論述，又是本書不同于一般論述中外文化交流史類著作之處。這里充分展示了王永生先生在中國邊疆史、民族史以及與“一帶一路”有關的中外貿(mào)易史、交通史、文化交流史領域深厚的積累，希望讀者不要錯過。 2016年2月15日 于清華園寓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