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在12歲生日這天,收到已故父親的一封信。父親在信中指引阿爾到從前老房子的地窖里找一臺時間機器——回到1984年,阻止一場汽車事故的發(fā)生。因為事故帶來的傷病在多年后導(dǎo)致了父親的死。不料,阿爾在穿越時空時給在另一時空中,當(dāng)時只有12歲的父親帶來了更大的麻煩……
英國作家,在成為全職作家之前,曾是一名記者和電視制片人。 他和妻子、孩子、一條博德牧羊犬和幾條熱帶魚住在倫敦。 這是他的處女作,在2016年一經(jīng)發(fā)表便成為了出版的暢銷書,迄今已被提名21項大獎。其中有科斯塔圖書獎,布蘭福德獎,英國杰出圖書獎、水石圖書獎和卡內(nèi)基勛章。在美國出版后,還獲得了令人垂涎的五星級柯克斯評論和紐約公共圖書館的表彰,F(xiàn)已被翻譯成意大利語,德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韓語,捷克語和阿爾巴尼亞語等。風(fēng)靡全球!
我爸爸死過兩次。一次在三十九歲,一次在四年后、他十二歲的時候。(他馬上要死第三次了,似乎遇到了點麻煩,而我什么忙也幫不上。)
爸爸的第一次去世,和我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第二次卻實實在在與我相關(guān),如果不是他的“時間機器”,我永遠不會卷入其中。我知道這聽起來像是在埋怨他,其實不然,我沒有一點責(zé)怪的意思,而是……接下來你會明白的。
從前,假如有人問我時間機器是什么,我猜它應(yīng)該是像潛艇一樣的東西,或者像太空火箭……總之,它可能安裝了各種讓人眼花繚亂的開關(guān)、儀表盤、指示燈,用鋼鐵或類似材料做成,而且體形巨大。我指的是,龐然大物的那種大,還有推進器、增壓器、反應(yīng)器……
可現(xiàn)實是,我正在院子中央,面對著一臺筆記本電腦和一個錫桶。
這就是我爸爸的時間機器。
按照爸爸的理論來說,它將改變這個世界。好吧,不管怎么說,至少它將改變我的世界。
第一章
這是爸爸去世(第一次)前我們住的房子,從家里望出去,對面是一條窄窄的巷子,通往另一條街道,還有一座矮墻。窄巷里有一小塊草地,幾叢灌木,零星長了幾棵樹。小時候,我管這塊地方叫“秘密叢林”,因為對那時的我來說,它就是高聳的、密不透風(fēng)的熱帶雨林的樣子,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塊沒蓋房子的空地而已。
我現(xiàn)在就在“叢林”里,用摩托車頭盔遮住臉,借著黑黑的夜色,藏在灌木中,等待時機潛入我的舊居。
不知早前誰在這里丟了一盒炸雞,它散發(fā)出酸爛腐敗的氣味,一開始我還以為是狐貍的臭屁。屋里漆黑一片,沒有開燈。我抬頭朝前門上方一扇小小的窗戶望去,那曾經(jīng)是我的臥室。
白天的時候,切斯特頓街很安靜。一座座淡紅色磚墻、半獨立式的小房子,把街道圈成了長長的弧形。這些房子剛建好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慢慢地人們開始給自家的房子裝上好看的大門、擴建車庫,弗雷澤老先生甚至在屋外種了一棵碩大的智利南洋杉。到了今天,每幢房子都呈現(xiàn)出了微妙的差別。
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街上沒有一個人影。我看過很多犯罪題材的電影和電視節(jié)目,哪些行為不可取且容易引起懷疑,我比誰都清楚。做事要像平常一樣隨意自然,才不會惹來注意;反之若是緊張兮兮地在街上走來走去,朝別人家里張望,肯定會招致懷疑,進而引來警察。
只要我沿街一路悶頭走下去,不東張西望,別人就不會注意到我了。
(戴摩托車頭盔算是我的一個賭注,也可以說是拜倫爺爺所稱的“可控風(fēng)險”。摘掉頭盔,會暴露出我遠遠未到騎摩托車的法定年齡;戴上頭盔,又顯得形象可疑—為此我頗費了一番腦筋。不過不管怎樣,頭盔不會戴很久。)
路上,我一直在琢磨這些事情。一年前我們還住在這里的時候,政府正推行一項節(jié)約經(jīng)濟開支的試驗,路燈只開一半,隔一盞關(guān)一盞。這樣,我能把車停在光線很暗的地方。
接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灌木里鉆出來,摘掉頭盔,放進摩托車上的箱子里。而后拉起衣領(lǐng),毫不猶豫地穿過馬路,徑直來到40號門前一段短短的車道上,在暗處收住腳步,完美地隱身在樹籬后。這道樹籬將40號的前院和鄰居家,以及車道上的一輛斯柯達分隔開來。
目前為止,一切順利。40號的新主人還沒來得及修理車庫門,它們的安全性還不如從前。新主人用一塊磚壓住地鎖,讓大門不至于彈開。我蹲下身移開磚頭,右手邊的門頓然蕩開一條縫隙,撞到了一旁的斯柯達。壞事了,門只開了一條小縫兒,我可能爬不進去。不過,最終我還是成功擠進去了。終于來到車庫里,里面落滿了灰塵,一股老舊機油的味道。我打開手電筒,沿墻壁來回搜尋,一一照亮他們未打開的箱子。地面中央,暗色的木頭板蓋著地窖的入口。
如果你正考慮潛入某個地方,跟你分享下我的第二條經(jīng)驗吧:不要把手電筒晃來晃去;蝿拥墓馊齺韯e人的注意,而靜止的就不會。所以,我先把手電筒放在地上,再去掀開油膩的厚木板。
木板下方,是一溜水泥臺階,走下臺階,便來到一處大約一平方米大小的空間。右手邊辟有一扇金屬小門,高度只到我肚臍眼,門上裝著不銹鋼輪盤,輪盤上面積滿了塵土,轉(zhuǎn)動輪盤就可以把門打開,像開船艙門一樣。輪盤套著號碼鎖,被螺栓緊緊固定著。
此刻我興奮極了,真想吹個小口哨,“咻”!然而由于灰塵太重、情緒緊張口干舌燥,我沒能如愿。于是,我按著爸爸信里的指示打開了密碼鎖—密碼由我出生的月日分別倒序組成—雙手緊抓輪盤,逆時針方向旋轉(zhuǎn)。轉(zhuǎn)動輪盤時微微遇到些阻力,輕輕的摩擦聲響起,隨著旋轉(zhuǎn),金屬門“嘣”一聲向里彈開,里面的空氣隨之溢出,帶出微弱的嘆息聲。
我握緊手電筒,照亮前方,屈身爬過小小的金屬門。下面還有很多臺階,右手邊是一堵墻,在墻上我摸到了一個開關(guān),然而我不敢按下去,萬一那不是地窖燈的開關(guān),而是別的什么裝置的—比如警報的、樓上車庫燈的,比如……極度的緊張讓我不敢輕易挪動,因此只得借著手電筒黃白色的光束觀察四周。
順著臺階,我來到一個房間里,面積足有家里客廳一半大小,屋頂卻很低矮,成年人在里面剛夠直起身子。
四張雙層床順著一面墻一字排開,床鋪都已經(jīng)鋪好—毛毯、枕頭,該有的都有。一面墻凸出來,伸進房間里,墻后是衛(wèi)生間,還放了一臺支著各種硬管、軟管的機器。水泥地上鋪著幾塊小地毯,墻上貼了一張海報。海報有些褪色,是橘色和黑色的色調(diào),印著白色大字“庇佑,活下去”,畫面里有一個圓圈,圓圈里有兩個孩子和他們的爸爸媽媽。我見過這張海報,在一次集會上,有個男生大講特講和平與核戰(zhàn)爭,結(jié)果把達妮亞•畢茲維斯基嚇哭了,這個男生也很是窘迫。
很多年前,人們擔(dān)心蘇聯(lián)會朝這里扔核彈,毀滅一切,所以修了這個地窖。
我轉(zhuǎn)身望向身后。手電筒的光束照出一張長桌,前面擺著一把椅子。桌上有只錫桶,它像是給狗狗之類的動物洗澡用的。里面有一臺舊蘋果筆記本電腦,白色那款,還有一只鼠標(biāo)。電腦后面伸出一條纜線,連接著一個書本大小的黑色金屬匣子。黑色匣子又連著兩條繩子,每條大約一米長,末端各配置了一個奇怪的手柄。
桶的旁邊是一只馬克杯,上面印著我小時候的照片,還有一行字—“我愛我的爸爸”。馬克杯里已經(jīng)發(fā)霉長毛了。
杯子一旁,還有一份當(dāng)?shù)貓蠹垺痘萏乩麨硰V告報》,對折疊放,正面刊登一則題為《當(dāng)?shù)匾荒凶油辉獠恍覇噬返膱蟮,?biāo)題下方印著父親的照片。
我坐在轉(zhuǎn)椅上,雙手在桌下游移摸索。什么都摸不到,于是我干脆跪下來,借手電筒的亮光檢查,就在那里:一個信封,用帶子捆在桌下,跟爸爸說的一模一樣。
可是我沒找到時間機器。至少,沒有我想象中像時間機器的機器。
就這樣,我結(jié)束了翻看錫桶的任務(wù)。
我想,這肯定不是時間機器,當(dāng)時我非常確定。
然而,那的確是時間機器。
最瘋狂的是什么?—它居然真的能用。
一周以前……
第二章
所有的一切—非法闖入民宅、搶劫、縱火、偷摩托車、殺人(間接的,但畢竟與我有關(guān)),更別提時間旅行—這些,開始于我十二歲生日那天。
那天,我得到一只倉鼠和一封來自我死去的父親的信。
更精確點說(拜倫爺爺常講,精確意味著一切),這一切開始于我和媽媽搬到跟史蒂夫還有異父異母、惡魔般的姐姐卡莉住在一起的時候。媽媽和史蒂夫辦了世界上最不隆重的婚禮(參加婚禮的人有:媽媽、史蒂夫、拜倫爺爺、我、TSFH、愛麗阿姨)后,就搬到一起住了。
2014年5月12日,我的十二歲生日—在12日過第十二個生日,一生只能碰到一次,有些人要等到三十一歲才能遇到,可是到那個時候,樂趣就少很多了。
史蒂夫總想討好我,因此花重金給我買了禮物,一件紐卡斯?fàn)柭?lián)隊的復(fù)刻球衣,后背印了我的名字和年紀(jì):“阿爾伯特12”。然而我現(xiàn)在叫阿爾,不叫阿爾伯特,我也根本不喜歡足球。我和他一起看過幾場球賽,完全是為了討媽媽開心,她樂于看到我們關(guān)系“親密”的樣子。坦白說,那幾場球賽我看得云里霧里。
“穿上它,阿爾—看看合不合身!”媽媽說,臉上掛著刻意十足的笑容,我也朝她笑笑,假裝自己很喜歡這件禮物。史蒂夫摸不著頭腦地笑著,唯一覺察出來的是卡莉?闯鑫也⒉幌矚g這件禮物,她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
球衣很寬大,因此短時期內(nèi),我并不能長到穿不上它的體格,真是恥辱。
媽媽的禮物就好多了。它在廚房操作臺上:一個大大的箱子,包著彩紙,纏著絲帶,打了蝴蝶結(jié),是藝術(shù)畫里禮物該有的樣子。不過我完全猜不出里面是什么,直到打開它,里面寫著“倉鼠之家—倉鼠的世界”。管道上、箱子上、籠子上……每樣?xùn)|西上都貼了統(tǒng)一的圖案,我開心極了,我猜出是什么了,肯定是只倉鼠—一只可愛的、小小的、還沒長大的小倉鼠,他(或者是她,我還不知道怎么分辨)將有翕動的鼻孔、柔柔的棕色皮毛,還沒見到他,我就愛上他啦。
正當(dāng)我苦思冥想給他取名時,史蒂夫說:“我想到個好名字!”
“史蒂夫,”媽媽開口了,“讓孩子自己想!
史蒂夫有些失落,我便說:“沒關(guān)系。你想到的是什么名字?”
“阿蘭•希勒!”史蒂夫沖我眨巴著眼睛,看我一臉茫然,又重復(fù)道,“阿蘭•希勒。好像是哪個鎮(zhèn)里最棒的前鋒?英格蘭超級聯(lián)賽神射手?《每日賽事》 上的那個家伙?”
我依舊不明所以,只好點點頭,擠出一點笑容,然而這樣笑著笑著,竟說服了我自己。即便想破腦袋,我也只能想出“毛毛”“倉倉”這樣的名字。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對一只倉鼠來說,“阿蘭•希勒”總要比“毛毛”或者“倉倉”這樣的名字好。那就阿蘭•希勒吧。
這時我注意到,卡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拆禮物時她走了過來,彎腰湊到我耳邊。“倉鼠?”她小聲說,“不過是給小屁孩玩的老鼠罷了!
然而,她知道什么?我不在乎。
過了一會兒,拜倫爺爺?shù)搅,載我去學(xué)校。自媽媽和我搬到史蒂夫和卡莉家以來,他幾乎天天這樣接送我。
站在門口的爺爺,穿著一身橘黃色長袍,花白的頭發(fā)編成一簇辮子,戴著小圓眼鏡,穿著碩大的騎士靴。一只胳膊下,受傷的那只,夾著摩托車頭盔;另一只胳膊下,好的那只,夾著裝在信封里的生日卡片。
“生日快樂,漂亮小伙!”他說。我撲上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我迷戀拜倫爺爺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混合了薄荷味發(fā)油和甜甜的煙氣的味道。他有時抽一種叫“小煙卷”的煙,從一家孟加拉人開的黎巴嫩小商品店里一次買好幾盒—還有甘草味牙膏的味道,我試過這種牙膏,含在嘴里極其惡心,聞起來卻是不錯的。
抱著爺爺,我深深吸了口氣。他朝不遠處廚房的方向揮揮手!霸绨,拜倫!”媽媽喊道,“快進來!”
卡莉一扭一擺地從我面前經(jīng)過,上樓去了!班,拜倫,”她甜甜地說,“超愛你的袍子,哥們兒!”待飄過爺爺身邊,走到爺爺看不見的地方時,她沖我轉(zhuǎn)過身來,皺縮著臉,手在鼻子前扇著,仿佛拜倫爺爺身上的味道很難聞一樣。明明那么好聞。
拜倫爺爺說話的樣子很有意思:他的印度口音更偏像泰恩賽德 口音,說話時不時夾帶著泰恩賽德方言,還有古舊的口語。他是我爸爸的爸爸,可我的爸爸就不怎么講泰恩賽德話。
爺爺走進來,坐在餐桌前,手里提著一個袋子!安缓靡馑迹』镒印覜]辦法給你準(zhǔn)備禮物!彼盟怯《热说姆绞綋u頭晃腦,故意逗我開心。這么做時,他一直笑著,露出了大大的金牙。
“沒關(guān)系呀!蔽野参克,接著打開卡片。一張二十英鎊 的鈔票掉了出來。
“謝謝。太謝謝你啦!”我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激。
接著媽媽說:“很開心你來了,拜倫。該給阿爾看那封信了!彼鹕碜叩匠閷吓。媽媽有些異樣,有點興奮,手里拿著大大厚厚的信封,返回時甚至有些緊張。史蒂夫面帶微笑看著她,一言不發(fā),然而從拜倫爺爺?shù)谋砬榭,他顯然也不知道信封里面是什么。媽媽把信封放在她緊張兮兮的面孔前。
“現(xiàn)在,阿爾,這是給你的,你父親給你的!
一時間我手足無措起來。
“爸爸去世后,我們在他的遺物里找到這封信。這封信看樣子是幾年前就寫好了的!
我出神地盯著她手里的信封。拜倫爺爺?shù)谋砬檫是剛剛那樣。
“里面是什么?”這句話突然從我嘴里蹦出來。
“不知道。這是私人信件,只給你看。我認為你應(yīng)該把它當(dāng)作極為私密的信件—”說到這兒,她停了下來,“不該和其他任何人分享!
我小心接過信封,讀著上面細長的字跡。那是父親的筆跡,上面有我的全名:阿爾伯特•愛因斯坦•霍金•喬杜里。名字下面寫著:
十二歲生日時,請將此信轉(zhuǎn)交于他。
謹記:不得在收信十六小時內(nèi)打開。
我望向拜倫爺爺。“你知道這是什么嗎?”我問。
他搖了搖頭,在這項將頭部從一側(cè)搖到另一側(cè)的安靜運動中,他雙唇緊閉,很是奇怪。我甚至覺得他面色有些蒼白了,而且他一直盯著那封信,一動不動。
史蒂夫則只是坐在那里,呆呆傻傻地笑著,有些勉強,直覺告訴我,他嫉妒了。他希望我全心全意接納他,喜歡他,而此刻,我的爸爸又憑空回來了,橫亙在我們中間,讓他的地位有些下降。
“好吧,反正現(xiàn)在也不能打開!蔽抑钢欧馍系奶貏e提示說。我急切地想看到里面的東西,然而這是爸爸的親筆信,是來自爸爸的指令,我要對此心懷敬意。只是,拜倫爺爺冰冷的神色讓我有些不自在。
“快點吧,小伙子,要遲到了!闭f著,他從早餐吧臺上拿起頭盔。直到把我送至學(xué)校門口,他一句話也沒說。“放學(xué)后去我家?”
我點點頭,他便騎車走了,手都不曾揮一下。
所有這些組成了一個十分不平凡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