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康河柔波，溯游回你的夢境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睍r間如流淌的康河，踩著不疾不徐的步伐，轉(zhuǎn)眼走過數(shù)十年�？岛舆�是那條康河，溯游其上的人不知更迭了多少，這些人就這樣被靜悄悄地遺忘。

斯人已逝，讓人無法忘卻的，是那些風(fēng)華卓絕、瀟灑自如的詩篇，是那個徘徊于康河邊，追尋自由和愛的身影，是那在中國文學(xué)史的天際上短暫綻放后留下的滿船星輝，是那個時至今日依舊光芒不弱的名字——徐志摩。

大多數(shù)人與徐志摩的初識，都是在青荇招搖、金柳搖曳的“康河邊”。大多數(shù)人與他的相識，并不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被課本安排好的“包辦婚姻”。一遍又一遍地朗讀、背誦，一句又一句地解讀、欣賞，我們早已忘記初次見面時的驚艷，更多地把這當(dāng)成了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wù)。這不免大大掩蓋了詩作本身的魅力。

正如徐志摩和張幼儀的婚姻，從一開始，就被鍍上了一層傳統(tǒng)守舊的色彩。接受了新式教育、向往自由和理想的徐志摩對此又怎么能欣然接受？他抱著極大的偏見，甚至都沒有把封面翻開，便一把將這場婚姻撕得粉碎，丟棄在封建傳統(tǒng)的廢紙簍里。

帶著先入為主的觀念，徐志摩給張幼儀貼上了“包辦”的標簽�？v使她如何溫婉動人，如何優(yōu)雅得體，見過她的人都說她“線條甚美，雅愛淡妝，沉默寡言，秀外慧中”，他都一律視而不見地認為她愚昧無知。一紙協(xié)議，讓她成為“民國離婚第一人”，而他，轉(zhuǎn)身去追尋康河里那一抹令他心馳神往的艷影。

他成了很多人眼中不負責(zé)任、始亂終棄、風(fēng)流成性的浪蕩子。從他的行為來看，給人留下這樣的印象并不奇怪：婚內(nèi)愛上當(dāng)時才16歲的林徽因，而張幼儀向他告知自己已有身孕時，他也不為所動。不顧一切地拋下有孕在身的結(jié)發(fā)之妻，這樣的行為，未免顯得自私、冷漠。

但對于徐志摩這樣一個愛情與自由至上的人來說，他與張幼儀的婚姻就如同一粒被風(fēng)吹進了眼睛里的沙子，如果不揉出來，他永遠不會感到舒暢。

所以他寧愿付出被罵“負心漢”的代價，也要逃離這種被安排的舊式婚姻。他要捍衛(wèi)自己愛情的凈土，他要對抗的不是張幼儀，而是傳統(tǒng)婚姻。和張幼儀離婚，卸掉了傳統(tǒng)婚姻的枷鎖后，他們的關(guān)系反而近了，他們書信往來，他開始正視張幼儀，認識到“她是個很有志氣的女子”。我不想妄斷他做得對或不對，或許在徐志摩的眼中，感情世界沒有公平與否，只有愛與不愛。

比起徐志摩的詩作，他和三位民國女子的情感糾葛似乎更為人津津樂道。為了追尋生命中的靈魂伴侶林徽因，他放棄了劍橋大學(xué)的博士學(xué)位，循著康河的柔波溯游而上，找尋能夠和他琴瑟相鳴的佳人，奈何以悲劇收尾。于他而言，為了林徽因放棄博士學(xué)位和林徽因最終沒有選擇他，這是兩件不同的事情，是他和林徽因的選擇。從開篇到結(jié)局，雖有憾卻無悔。

陸小曼之于徐志摩，如同罌粟之于癮君子，一旦沾上，便再難脫身。他也不愿意脫身，兩人的愛戀是熾熱的、燃燒的。毫無疑問，他們彼此深愛，相互吸引，徐志摩是陸小曼想要的風(fēng)流才子，陸小曼是徐志摩追求的紅粉佳人。但他們不適合攜手度過平凡的日子，因為他們都是不甘于平凡和寂寞的人�？墒巧�命和婚姻走到最后，終究還是要歸于平凡和平淡，談戀愛時有情飲水飽，可婚姻里還有柴米油鹽醬醋茶。兩人都生于富貴之家，從小錦衣玉食，時常吟詩作對，舞文弄墨，風(fēng)花雪月，獨獨不會勤儉持家，這使得徐志摩后來一直在為兩人的生計而奔波著。

其實，除了世人熟知的張幼儀、林徽因和陸小曼，徐志摩的生命里還有一位不容忽視的紅顏知己。他們對彼此推心置腹，最終卻沒有走到愛情那一步。這位紅顏知己和徐志摩相處的時間雖短，但其受信任程度是林徽因和陸小曼也不及的。徐志摩將最透徹、最真實的自我展現(xiàn)給了這位紅顏知己。在她的面前，他無需隱藏自己，只有和這位知己通信時，徐志摩才是完整的徐志摩。她就是民國文壇四大美女之一的凌叔華。

與林徽因和陸小曼相比，或許凌叔華才是最適合和徐志摩相伴終生的伴侶，只是她出現(xiàn)在了錯誤的時間里——林徽因之后，陸小曼之前。與林徽因的感情無疾而終后，徐志摩很難立刻走出來，凌叔華和林徽因有著旗鼓相當(dāng)?shù)牟琶玻�她的出現(xiàn)轉(zhuǎn)移了他的注意力，成為他治愈情傷的慰藉。而他們相識又只有幾個月，矜持驕傲如凌叔華，不可能和徐志摩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便生發(fā)出熾熱的愛情，命運沒有留給他們細水長流的時間和機會。隨后，陸小曼出現(xiàn)，從此，徐志摩再沒愛過別人，徐志摩和凌叔華的關(guān)系最終也只是止于曖昧。

徐志摩的三段感情，無一不是充滿爭議的。正是因為情史的矚目，徐志摩詩人的身份反倒被放在了次要的位置上。其實，年輕的徐志摩可能自己也沒有想到將來會成為一名詩人吧。

30余年的人生，雖短暫卻浩渺，以上這些都只是其中一部分，透過這些碎片，我們僅僅瞥見了他人生中小小的一隅。風(fēng)流多情是他，無情殘酷是他，自由勇敢是他，熱情純粹也是他，這也正是我選擇寫下這部傳記的原因。

描繪這樣一個在文學(xué)長河里鮮活涌動、才華橫溢的風(fēng)流人物，我深感自身文字之有限和無力，可能傾我全力，也無法客觀全面地鋪展出徐志摩精彩的人生軌跡。但同時，我也深知文字的神奇和美妙，因此，我愿以文字為線，盡我所能寫出一個相對完整的徐志摩，哪怕只是讓讀者對他有了一絲新的認識和理解，也已足夠。

既然已經(jīng)決定寫這部傳記，我便本著務(wù)求客觀公正、真實可靠的原則拿起了筆，但我深信主觀看法和判斷在所難免，因此，書里面或許既有所謂歷史上、文學(xué)中的徐志摩，也有我眼中、我所理解的徐志摩。

世人對徐志摩的人品或許褒貶不一，但對他的才華和文學(xué)成就的認可是毋庸置疑的。所幸，他給我們留下了眾多想象奇特、意境空靈的詩篇。透過這些詩，我們可以一覽這位浪漫詩人的橫溢才華和多情神思——“在妖魔的臟腑內(nèi)掙扎，頭頂不見一線的天光”是他的恐懼和痛苦；“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際云游，自在，輕盈，你本不想停留”是他的希望和超脫；“我將于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靈魂之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是他的愛情和追求。

徐志摩有一首《忘了自己》，他在詩里面寫道：“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結(jié)果，不求同行， 不求曾經(jīng)擁有，甚至不求你愛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遇到你。”這句詩也為他的人生留下了一個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