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神奇，莫過于它的不確定性。變化萬千，自有規(guī)律；雖有規(guī)律，殊難意料。人是自然的孩子。花開的聲音，充滿歡喜；花落的空寂，慈悲垂憐。人是一只鳥，一縷風，一片云，于這悲喜間來去，卻無法停下，即或停下，只是一念而已。影子的延遲，當不得真。歲月的回響，也當不得真。鄭愁予說，“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這是經(jīng)驗主義的錯誤。
　　錯過了，也是因緣。
　　庚子的許多事，都出乎意料。“新冠”飛舞，猙獰的笑，卻找不見背后的臉。這是不對等的戰(zhàn)役。一只蝙蝠飛過的投影，有人看見了，有人忘記了。人的記憶，交給了網(wǎng)絡，便開始沉睡。
　　在春天里蝸居，等待是漫長的，從焦慮到麻木、無奈，變成無望，就難以自拔了。便走向太湖。太湖平遠遼闊，不動聲色。路旁的幾樹梅花，兀自爛漫，然后，從容凋謝，不悲不喜。碧螺青青，村姑羞怯的笑，一如既往。白鷺飛過，湖畔的葛芒醒了，一個芽尖，繁衍成一片森林，只在倏忽之間。枇杷熟了，楊梅紅了，秧門開了，季節(jié)伴著湖水，不緊不慢，靜靜流淌。剪一枝梔子，插在水田里，我在等待什么呢？那日聽歌，一句“山石林木無易樣”，竟有隔世的蒼涼，莫名的感動，淚流滿面。
　　遠處，有島影沉浮，淺淺的，輕輕的，一抹水墨痕，是倪瓚的筆意，也是文衡山的心境。天光與水影都已留白，只一葉扁舟，無問西東。極簡主義的背后，是審美的取舍，還是曾經(jīng)滄海的通透，或者兼而有之。風與幡的糾結，都是心念。竹峰兄的《擊缶集》里說，“生活永遠在邏輯之外”，于藝術而言，應是同理。
　　往年“中國夢·太湖情”畫展，都在春天，今年挪到深秋。偉清去征求畫家們的意見，都說好，我也說好。這個時節(jié)的太湖，有蛙鳴，有蟹肥，有稻花香，有橙黃橘綠，有初長成的梔子樹。湖山無恙，一團和氣。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