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四下無人,空氣中充斥著木炭燃燒的氣味,遠(yuǎn)處傳來金屬打磨的陣陣聲響,沒有任何異常。這一帶無比荒涼,不難判斷出這間屋子已經(jīng)被廢棄了很久,但直覺告訴殺手還是需要檢查一番,因?yàn)檫@種地方往往吸引著酒鬼、流浪漢,還有私奔的情人。一想到這兒,他的面部開始扭曲。
晌午已過,初春微弱的陽光灑在博斯普魯斯王國的首都潘提卡彭。這座城池的東側(cè)是衛(wèi)城,西側(cè)是城門。可惜城墻再厚、塹壕再深,潘提卡彭還是難逃一再被攻陷的命運(yùn)。不遠(yuǎn)處是一座燈塔和阿波羅的神廟,現(xiàn)在沒人敢去點(diǎn)亮這座燈塔,怕引來船只,而歷史證明,驍勇善戰(zhàn)的太陽神也舍棄了這座城市。前方是博斯普魯斯王國國王列斯庫波里斯的皇宮。這位國王號稱自己是偉大君主,然而周邊的蠻族游牧民們卻都稱他為乞丐之王。殺手感到頗為愉悅:惡人自有惡報,況且這個渾蛋還拖累了自己的國家。
殺手完全可以馬上離開,不過太陽就要落山了。他很清楚,沒有采取必要措施的話,黑夜里,什么事都有可能會發(fā)生。于是他轉(zhuǎn)身走回了那間廢棄的屋子。
從門縫兒中望去,尸體全裸,正面朝上。殺手從皮革包中掏出了在屠宰場經(jīng)常用到的工具:繩子、劈刀、解剖刀、鋸齒刀。過去的苦難讓他明白,即便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無比殘忍,他還是必須狠下心來。
殺手將這些工具整齊地擺放在尸體旁邊,思考著該如何開始:還是先難后易吧,不然一會兒累了,再進(jìn)行困難的步驟難免力不從心。他明白自己得抓緊時間了,即使在這偏僻的地方,誰知道會不會出現(xiàn)個萬一呢?
他拿起鋒利的解剖刀,毫無顧忌地劃開尸體的左眼眼瞼,血液混合著其他體液瞬時滲出。接著他把沒有拿刀的拇指插入刀口,一陣攪動,把眼球拽了出來。眼球脫離眼眶的時候發(fā)出了吸吮的聲音。緊接著他再用刀割斷了視神經(jīng),困難地用繩子在滑不溜丟的眼球上打了個結(jié)。
接下來殺手用同樣的手法挖出了尸體的右眼。此時夜幕即將降臨,他還有不少活兒沒做完。
他把兩個眼球系好后,拿起鋸齒刀。要知道舌頭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割下來的,另外鼻子、耳朵還有生殖器中存在很多軟骨,這把鋸齒刀顯然更適合處理這些部位。剩下那把劈刀則用來處理四肢。
肢解完畢,殺手把割下的各個部分系在了尸體的腋下。他筋疲力盡,身上還沾著血。但是還有一件事需要他處理。他伏在地上,低下頭,舔舐尸體身上的血,接著吐出來。這一舉動他重復(fù)做了三次,嘴里一股血腥味,惡心得令他直作嘔。
“天啊,太野蠻了,這是人干的事□?”<□r /> 潘提卡彭的治安隊長柯度斯畢歐斯沒有搭理他的新下屬,他正仔細(xì)觀察這個廢棄的屋子。兩耳細(xì)頸酒罐的碎片散落在地上,有的碎片看起來像是□近砸的。角落里有一些粗麻布,木頭蒙上了一層灰。對面的角落里是骯臟破舊的床墊。沒有家具、沒有涂鴉、沒有衣服,也沒有工具和武器。屋子里除了中間那具恐怖的尸體,再沒有其他值得注意的東西。
治安隊長看著這具尸體,說:“肢解的方式并不野蠻,甚至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新來的治安隊員也認(rèn)同柯度斯畢歐斯的說法。
現(xiàn)在天氣溫度依舊很低,沒有蠅蟲破壞這具殘缺的尸體?露人巩厷W斯蹲下身,用雙手拉扯被截斷的四肢。隨即他微微抬起尸體的頭,解開□□的繩子。繩子很硬,上面的血跡已經(jīng)凝固。于是他很快地解下系在腋下的捆著其他身體部位的繩子。這部分繩子也一樣沾著血,但是手感上卻很黏滑。他起身,命令兩個奴隸將尸體洗凈。
殯葬師正忙著,柯度斯畢歐斯便自己洗干凈了一只被割下的手,仔細(xì)觀察起來。
柯度斯畢歐斯去年剛被任命為治安隊長,他年輕有為,胸懷大志,只在需要的時候才會掩飾自己的抱負(fù)。《伊利亞特》是他的啟蒙書,他直到現(xiàn)在都以阿喀琉斯為榜樣:努力讓自己做到□好。
殯葬師已經(jīng)忙完了,站在柯度斯畢歐斯身后。此時屋里彌漫著濃烈的灰土夾雜著血液的腥味?露人巩厷W斯把那只手交給新來的手下,俯下身子,將目光集中在尸體上。他由下往上地觀察著肢解部位切口的角度。可是軀干上并沒有值得注意的地方,不難判斷兇手處理得很干凈。他接著觀察起了尸體脖子上一圈紫色的凹痕,然后捏住死者的下巴,將手指伸進(jìn)尸體的嘴里,細(xì)致地感知死者的口腔。
之后柯度斯畢歐斯直起身子,讓殯葬師將尸體翻個面兒,清洗背部。
“誰建造了這座城市?”
新來的治安隊員有些詫異:“米利都人。”
“不,在那之前,我是說,英雄時代(約公元前1□世紀(jì)到公元前9世紀(jì))。”
“是美狄亞的兄弟阿普瑟托斯。塞西亞之王阿加埃特斯將這片土地
贈予了他!鄙倌曜院赖鼗卮。
柯度斯畢歐斯點(diǎn)點(diǎn)頭,俯下身子觀察起尸體背后細(xì)小的紫色斑痕,接著用手感觸這一排排的鋸齒狀痕跡,他發(fā)現(xiàn)這些痕跡是由淺白色的線條連接起來的。
“當(dāng)美狄亞和伊阿宋偷走金羊毛時,美狄亞的父親派阿普瑟托斯追捕他們。為了逃脫父親的責(zé)難,美狄亞聯(lián)手伊阿宋殺死了自己的親弟弟,并將他的尸體肢解。羅德島的阿波羅尼奧斯的詩歌《阿爾戈船英雄紀(jì)》中有這樣的記載,不過我并不記得他們會割掉舌頭或者生殖器。”
“他們?yōu)槭裁匆@樣做?”
“阻止惡靈一直追逐他們。想象一下,沒有腿,靈魂怎么追趕他們?沒有手拿刀,靈魂怎么傷害他們?”
“基利耶,這可是現(xiàn)實(shí)生活?!”
“那又有何差別呢?出生在優(yōu)越、富有的家庭的人,總會說自己是
阿伽門農(nóng)或者埃阿斯之后。或許羅馬人是對的吧,我們希臘人一直活在過去。書讀多了,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新人小心翼翼地問道:“他是被勒死的□?”<□r /> “是的。死者是一個奴隸!
“因?yàn)樗氖趾艽植,長了老繭?”
柯度斯畢歐斯笑了笑,覺得這孩子也算敏銳。“并非如此。很多自由民的手也是這樣的,比如說農(nóng)民或者裝卸工。我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因?yàn)樗难例X和背上的傷痕。”
“牙齒?”
“奴隸的面包是拿碎屑做的,里面有很多空殼、沙粒,因此磨損了牙齒。”他邊說邊覺得自己的語氣似乎太自大了,他覺得這是一個惡習(xí),但時不時地,以阿喀琉斯為榜樣的自己會不由自主地忘卻要壓抑
自負(fù)的初衷,說話似乎在貶低別人。
“基利耶,您說的對!
“□近有多少奴隸失蹤或逃跑了?”
“四個。一個女孩兒,一個小嬰兒,兩個成年男子。”
“那兩個男奴隸的主人是誰?”
“一個是金屬工狄摩西尼,索羅邁特之子!
“那他的奴隸手上必然會有印記!
“另一個屬于使節(jié)馬庫斯·克洛迪烏斯·巴利斯塔,需要我派個信使告知他□?”<□r /> “太晚了,他今早剛起航!
新來的治安隊員將拇指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祈愿:“上蒼保佑,殺人犯千萬別和他們一起上船了。殺手必然會玷污這艘船,甚至?xí)o他們帶去劫難!
柯度斯畢歐斯哈哈大笑:“這艘船上有一個熱衷于殺戮和酷刑的人呢,到時候真不知道誰吃虧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