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薈萃了元、明、清時期的詩苑故事、佳話和詩歌賞析。一文一題,每一篇都有一至數(shù)首詩作和與之相連的故事佳話。
“詩言志”是中國文化的正統(tǒng),可以說詩歌歷來便住中國人的生活中占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滲透于生活的方方面面,成為其文化身份的標識。對一個詩歌大國來說,詩歌便是中國人的世界觀,價值觀與人生觀——大至憂國憂民的社櫻之慨,小至抒懷感悟,迎來送往,起居作息的生活常態(tài),兒乎無不成“詩”。 “詩”生活亦生活,《文人墨客詩生活(元明清篇)》(作者黃為之、楊廷治)便是一套有關(guān)“詩”生活叢書中的一本。
金哀宗完顏守緒天興元年(1232年),蒙古軍兩度圍攻金都汴京(今河南開封),完顏守緒棄城南逃。第二年正月,汴京留守、西面元帥崔立乘機發(fā)動政變,以汴京降順蒙古。當時一批趨炎附勢者,四處揚言,歌功頌德,說崔立此舉挽救了京城百萬生靈,應該為崔立建立功德碑。
崔立的同黨翟奕以尚書省命令召見翰林學士王若虛。王若虛進尚書省前,對員外郎元好問說:“翟奕召我,必令我為崔立寫碑文,我若不從,必然被殺;從,則一生名節(jié)盡虧。我將竭力遜辭,如不行,一死罷了!
事情果然如王若虛所料,然翟奕亦不能奪王若虛之志,便又召眾翰林學士及太學生入尚書省。
這次,崔立親自出馬。崔立對眾人說:“我知你們都在罵我是叛賊,你們寫碑文,就記述我的反叛罪狀好了!”話中分明透著威脅。
鋸在前,無路可走。眾人你推我讓,由劉祁、劉郁兄弟起草碑文,由元好問修改刪定,勉強交差。碑文不著一字歌功頌德,只敘崔立舉事經(jīng)過。不久,蒙古軍入城,這塊功德碑才沒有樹立起來。
盡管如此,為崔立樹功德碑,當事人也知道是諂附逆賊,無不深以為恥。元好問和劉祁后來都寫文章否認碑文是自己寫的,并且相互推諉,尤其受到當時和后世譏議。而元好問遭到的責難似乎更多。因此,他更是痛心難忘。
天興三年春,蒙古軍入汴京,完顏守緒自殺,金亡。元好問與滿朝文武成了蒙古軍俘虜,被羈管在聊城(今山東聊城)至覺寺。這年的一個秋夜,元好問枯坐在又矮又濕的土坯房里,聽著河水的瑟瑟嗚咽,又陷入了深深的痛苦……
他的眼前出現(xiàn)了汴京破亡前后的慘狀。蒙古軍攻城十六個晝夜了,京城到處是火光、死尸、血污、廢墟,而崔立乘機作亂,大肆燒殺搶掠。七八天中,從各城門出葬者,競達數(shù)十萬人,而貧不能安葬者,更不知其數(shù)。生靈涂炭,神州陸沉,.國賊反叛,罪該九死而不赦,他豈能不顧名節(jié)為叛逆歌功頌德?為崔立寫功德碑文,行同為奸人吮疽舔痔,他豈能心甘情愿?如果他真那樣做了,就是被流放天涯、投身山澗,他又有何怨十艮?
“唉,誰能知曉我當時的處境?誰能了解我此刻的心情?這百年的世事與身世,又向誰剖白?”元好問長長地嘆了口氣,借著昏黃的燈光,寫下《秋夜》詩一,記下他這一夜痛不欲生的回憶和思緒:
九死余生氣息存,蕭條門巷似荒村。 春雷漫說驚坯戶,皎日何曾入覆盆。 濟水有情添別淚,吳云無夢寄歸魂。 百年世事兼身事,尊酒何人與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