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說不盡的張愛玲
2020,諧音“愛玲愛玲”,恰逢張愛玲誕辰100周年紀(jì)念,所以被很多張迷稱為“愛玲愛玲年”。
王德威說:“現(xiàn)代中國文學(xué)禁得起細讀的作家不多,張愛玲是其中之一!
夏志清說:“凡是中國人都應(yīng)該讀張愛玲!
賈平凹說:“與張愛玲同活在一個世上,也是幸運,有她的書讀,這就夠了!
張愛玲傳奇一生,流言一世,她早已成為中國文壇一顆璀璨的星,永遠閃耀。
記得初中的時候,老師常勸我們多讀課外書。
于是,同學(xué)們?nèi)巳耸峙跻槐咀约鹤類鄣恼n外書。其中最受女孩子歡迎的,便是張愛玲的作品。
我初讀張愛玲的小說時,并不覺得驚艷。十幾歲的年紀(jì),難免心浮氣躁,每次看到大段的環(huán)境描寫,便跳過去,直奔故事結(jié)局而去,F(xiàn)在回想起來,這種閱讀方式頗有豬八戒吃人參果的荒唐之感。
錯過張愛玲小說中的景致和意象,無異于買櫝還珠。所謂“一切景語皆情語”,張愛玲的小說每到精彩時刻,節(jié)奏反而慢了下來。她會不徐不疾描摹起周邊景致來,吊足了讀者的好奇心。不管是《金鎖記》中瘆人的月光,還是《傾城之戀》中迷離的香港,抑或《異鄉(xiāng)記》中蕭條的農(nóng)村,再普通的事物,到了張愛玲筆下,都別有一番滋味。
讀張愛玲的小說,會讓人上癮,欲罷不能。至今仍記得讀完《傾城之戀》時內(nèi)心的震撼,一座城的幻滅,成就了一段驚世駭俗的愛情,恰如她和胡蘭成那段風(fēng)花雪月的往事。
以前,總喜歡摘抄張愛玲的金句,再配上幾張好看的圖片,興致勃勃地發(fā)在QQ空間,等著朋友們夸自己有才華。如今翻手機看到當(dāng)年的幼稚行為,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一轉(zhuǎn)眼,十多年過去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漸漸讀懂了張愛玲文字中的悲歡離合,看透了人性和人心。那些文字穿過層疊的時光,仿佛醇香的釀酒,歷久彌新。
少時的張愛玲,恣意飛揚,留下無數(shù)驚嘆。晚年的張愛玲,隱于異鄉(xiāng),增添了幾分神秘感。她這一生,就像一座掘之不盡的深井,供后人欣賞開采。
如今,重讀張愛玲的作品,從她的童年讀到老年,發(fā)現(xiàn)正是那些或美好或悲傷的經(jīng)歷,成就了獨一無二的張愛玲。
張愛玲生于上海,2歲時全家搬到天津,4歲時母親出國,8歲時重返上海。她一開始接受的是私塾教育,后來跟著母親學(xué)畫畫、鋼琴和英文,1931年就讀于上海圣瑪利亞女校,畢業(yè)后又赴香港大學(xué)讀書?上,港大的讀書生涯因戰(zhàn)火而中斷,回到上海后,她開始以文謀生,隨著《第一爐香》的冉冉升起,她在文壇橫空出世,紅遍上海灘。
1944年,是張愛玲一生的分界線。
這一年,她與胡蘭成結(jié)識,開啟了一段浪漫的戀情。然而,這段感情并沒有維持太久,兩人很快陌路。1952年,敏感的張愛玲嗅到大環(huán)境的異常,以去港大復(fù)學(xué)為由,重回香港,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1955年,她申請前往美國,在文藝營邂逅賴雅,兩人相濡以沫。賴雅去世后,張愛玲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1995年9月8日,張愛玲的房東發(fā)現(xiàn)她逝世于加州公寓,終年75歲,死因為動脈硬化心血管病。
張愛玲的一生,猶如萬花筒般復(fù)雜而多面。對她的評論,素來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有人說她慈悲,一只妙筆,洞察人心;也有人說她刻薄,離群索居,不近人情。
很早以前,我就決心寫一本與眾不同的張愛玲傳記,通過她的作品和朋友圈,把最真實的張愛玲展現(xiàn)給大家。
事實上,我們這些沒有和張愛玲親身接觸過的人,很難將她這一生狀態(tài)形容得足夠準(zhǔn)確,妄加揣測勢必有失偏頗。唯有那些與她來往過的人,才足夠了解她、懂得她、珍惜她。
因此,我在這本書中,沒有按照一般傳記的思路,記錄張愛玲從出生到去世的經(jīng)歷,而是采用了斷章式結(jié)構(gòu),從愛情、親情、友情等不同維度,通過張愛玲身邊人的視角,完整呈現(xiàn)張愛玲一生的經(jīng)歷。
在這本書中,張愛玲既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也不是一些人眼中性格孤僻的女子,她和尋常人一樣世俗,因為衣服不合身而生氣,因為寫作出名而歡欣,因為用丈夫的錢而快樂……她聰明早慧,她遇人不淑,她漂泊半生,她深居簡出......她的華麗與蒼涼,她的世故與惘然,她的歡喜與悲傷,全都化為她筆下一字一句。
關(guān)于張愛玲的傳記數(shù)不勝數(shù),而這一本,為力求客觀,我用半年時間參考了幾百萬資料,包括張愛玲遺留的作品,以及她與宋淇、莊信正、夏志清等朋友的通信。我還研讀了李歐梵、陳子善、許子?xùn)|、萬燕等專家的學(xué)術(shù)成果。所有這些,只為將最真實的張愛玲還原給大家。
許子?xùn)|教授曾說:“在張愛玲的作品面前,任何細讀,都是粗枝大葉!
可即便“粗枝大葉”,我們?nèi)砸x張愛玲。她的文字百轉(zhuǎn)千回,每一次重讀,都有新的收獲。因為懂得,所以慈悲。無數(shù)個深夜,靜靜閱讀著張愛玲的文字,噼里啪啦敲擊著鍵盤,看著一行行文字流淌出來,我滿心歡喜。
寫作,是一件寂寞卻又充實的事情。默默梳理張愛玲的故事,無數(shù)次和她神交,每有所得,便喜不自勝。
其中,張愛玲與父親的這一章節(jié),寫得最為揪心。很多人通過《心經(jīng)》揣測張愛玲有戀父情節(jié),這點真假難辨,但張愛玲對父親的感情確實非同一般。小時候,母親出國,父親陪伴著她長大,給她指點文章,奠定了她的古文基礎(chǔ)。后來,父母離異,她的世界被生生分成了兩半,她明知母親這一面是光明的,父親那一面是灰暗的,卻還是情不自禁在《小團圓》中透露出對父親的懷念之情。再后來,因為繼母的挑唆,她與父親徹底翻臉,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然而,她心底的那份眷戀,卻無法消弭。多年之后,她在異國他鄉(xiāng),買到了父親愛吃的肉卷,慢慢咀嚼著,沉思著。他們之間有愛意,有誤會,有牽掛,終究沒有一笑泯恩仇。
寫著寫著,便想起我的父親。他很普通,卻給了我最大的自由,小到一頓飯吃什么,大到高考報志愿,幾乎沒沒有干預(yù)過我的選擇。他的這份支持,給了我莫大的安全感。
幸運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不過,或許正如愛爾蘭著名作家科爾姆·托賓所言:“不幸的童年,更能造就一位出色的作家!”
張愛玲灰色的童年,造就了她敏感早慧的性格。正因此,她才能寫出那些打動人心的故事,文中的蒼涼和苦楚,直抵人心。
雖然張愛玲已經(jīng)去世多年,但她的作品依然鮮活。她的小說、散文和劇本,哪怕有過短暫沉寂,依舊如燒不盡的野草般,春風(fēng)吹又生。
不管是立書作傳,還是影視創(chuàng)作,每個喜歡張愛玲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書寫著自己心目中的張愛玲。關(guān)于張愛玲的研究,就像一個滾動的雪球,越滾越大,而我有幸成為這雪球上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雖然這塵埃未必開出花來,但能為張愛玲的史料添上一磚一瓦,如此足矣。
經(jīng)過一個夏天的筆耕不輟,這本書終于畫上句號。這本書的完成,離不開每一個支持我的人,感謝所有家人和朋友的支持。
特別感謝編輯韓素因老師的悉心指導(dǎo),她為這本書提供了很多專業(yè)的意見。在剛開始寫稿時,我總是拖延很久才交稿,幸好她當(dāng)時沒有放棄。
同時,也要感謝弘丹老師,是她為我牽針引線,提供了這次寶貴的寫稿機會。
凡是過往,皆為序章。關(guān)于張愛玲的研究,我們永遠在路上。
林希言
2020年9月8日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