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燕的詩
鄧燕的詩,恢宏、大氣。在她這本詩集《期待一只有緣的手》中,尤以《天路》《路出纖道處》和《祁連山印象》,為突出。
《天路》,即通向天堂的路,以前人的身軀鋪排,以靈魂的步履延伸,用一雙鞋證明路有多遠,用一頂帽子當一枚郵戳拍下,路的盡頭,仍是路,沒有抵達,只有開始。
在《路出行道處》中,繪出曾經(jīng)的脊背拉走那個時代的生息與繁延。甚至在《廢墟》(一)、(二)中描繪出的一切都已風化、遠去,只有芨芨草在風沙中猛長的現(xiàn)實,無不展現(xiàn)出詩人以廣闊的胸襟、哲理的思辨,展現(xiàn)出人生生生不息、歷經(jīng)坎坷而代代相傳的歷程,這也許就是中華民族民族精神的所在。
我之所以把《祁連山印象》一詩,看作詩人恢宏、大氣的縮影,是因為我讀過近半個世紀以來詩人們寫祁連山的詩,與這首詩相比,都顯得小氣。而鄧燕的這首詩,卻以靈感所至,以意象的延伸,從不同側(cè)面,把祁連山雕塑成立體的多姿多彩的形象,從而展現(xiàn)出詩人的氣度。
詩鄧燕的詩,發(fā)現(xiàn)她的詩行中常有李白的、陶淵明的等的詩句鑲嵌其中,仿佛信手拈來、自然流瀉。她創(chuàng)作的根,也深扎在古典詩詞中。
鄧燕是個旅人,又是個攝影家,對古鎮(zhèn)、古橋、古遺址、古村有特殊的敏感,如行家里手,注入情,發(fā)于詩。
我不知鄧燕是否是大家閨秀,但她的不少短詩,常以大家閨秀的眼光和心靈,傾吐愛和美,像荷、蕊、秋、春等等。
然而,作為詩人、當代詩人,鄧燕對當今的疫情,對孩子的學習、考試、成長的關(guān)切,對農(nóng)村的變化,也時時傾瀉于她的詩行中。
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詩歌和詩人。在當今時代,他們可以緊握詩的接力棒,寫出具有獨特個性和獨特立意的詩來。
以上的文字,是老友王晨光讓我為鄧燕這本詩集的出版寫個序而寫出的,不當之處,請指正。
關(guān)登瀛
2021年10月17日寫成
序2
詩與攝影的約會
鄧燕的作品集,也許可以歸類為攝影文學,又和定義中的攝影文學不同。因為關(guān)于攝影文學的定義是:按照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規(guī)律,通過一幅或者多幅攝影畫面表現(xiàn)的、運用文字說明或描述,形象地創(chuàng)造生活世界、塑造人物、抒發(fā)情感的綜合藝術(shù)形式。而鄧燕的作品集,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是文學散文詩,也就是以詩歌為核心的文學作品,輔之以攝影的視覺描述,提升藝術(shù)的表現(xiàn)力。對我而言,出于專業(yè)的攝影背景,卻更想將其稱之為攝影文學。因為十多年前,我曾寫過這樣一段文字,對當時新生的攝影文學進行了描述:攝影文學就是用光與影的紀實,結(jié)合文字的節(jié)奏和旋律,在時空之間尋找完美的情人,選擇溫柔的時刻,在一個合適的位置上,完成一次認認真真的約會。
攝影文學的創(chuàng)作的確有其難度,它要求攝影藝術(shù)突破傳統(tǒng)的紀實性,而且把文學的藝術(shù)語言變成直觀形象,把文學想象的描寫變成可視的畫面,使它既有美的視覺形象,又有精致的語言藝術(shù)。所以我更看重的是,在照片和文字互動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復合審美價值,遠非單獨的命題照片或者單獨的文學語言所能媲美。當然,鄧燕的作品是以詩歌為核心的,她的詩非常具有年輕態(tài),且不乏當代性。詩的節(jié)奏在穿透時空的過程中,含蓄且有力。轉(zhuǎn)而看詩歌所配合的畫面,也從不同的角度強化了這樣的穿透力和想象空間:如《守望》中虛實相間的色彩和影調(diào)控制,《同行》中不斷延伸的沙漠足跡,以及《相看兩不厭》中自然與文化符號的對話等等,以藏而不露的視覺形態(tài)恰到好處地提升了文學的意境,強化了情感的力量。許多照片都配合得非常巧妙,或者反過來說,詩歌的含蓄表達借助攝影的視覺表現(xiàn)力,也從不同的面向引發(fā)了閱讀者更多樣化的思考。當然,其中的一些攝影作品相對而言稍顯簡單了些,或者說比較直白。整體的拍攝技法不錯,畫面本身也很美,但是因其直接的說明性,反而減弱了詩歌的想象空間,因而不利于詩歌意境的拓展。這也讓我想到了一個問題:當獨立的攝影作品或者詩歌文學已經(jīng)具備了不錯的藝術(shù)底蘊,如何將其并置在一起產(chǎn)生更大化的藝術(shù)效果,正是前面我所說的攝影文學的特征也是難點所在在一個合適的位置上,完成一次認認真真的約會!
鄧燕的作品很耐讀,先讀出這樣的一點感悟,還可以繼續(xù)深入。
林路
2021年11月于上海
序3
那紅葉玉絲穿心
偶爾會想一個問題:假如那年秋天沒去魯院鍍金,我會不會遇到鄧燕呢?無從知曉。有趣的是,1998年的秋天我去上魯院了,一根筋地。在搭上地氣就有文學奇跡出現(xiàn)的以魯迅冠名的學院,兩年后的秋天,我與鄧燕相遇。那天下午沒課,我站在盥洗室池子邊洗衣服。眼梢給什么惹了一下,扭頭看,原來是一件紅色絲質(zhì)襯衣。那紅紅得正,不是大紅不是粉紅不是莓紅,而是寫意香山銜滿憂郁的殷紅。你的襯衣很好看!你真有眼光。我也是一眼看中的。鏡子里的女生更清晰:膚白目慧,清純甜美,面帶被認同的愜意。湖南的對不對?你怎么知道?好親切的湖南口音。湘普!寫到這里,二十一年前盥洗室的笑聲伴著濃郁的書香氣噎得我心兒顫顫。
上完魯院在北京成了北漂一族,漂了幾年南漂到了上海,成了一名自由撰稿人。安居樂業(yè)的一天電話鈴響。對方問我是不是馬忠靜。我說是。問她是誰。她讓我猜。湘普,輕柔而親和!不用猜。我說你是鄧燕。笑聲從電話那端傳過來。這樣的機緣巧合并不多,但它真真切切發(fā)生了。沒曾想鄧燕也在上海安營扎寨了。于是郊區(qū)的我與市區(qū)的她有一搭無一搭走動起來。
我說過,只要去魯院搭點兒地氣,一班(般)都會有文學奇跡發(fā)生。當然,沒搭地氣也發(fā)生文學奇跡的是二班(般)的。一般與二般英雄惜英雄彼此是敬重的。
湘女多情。鄧燕除了多情也很重義。那些年生活節(jié)奏太快,每人每天都被什么趕著往前迅跑,許多人和許多事被快速地疏遠著、遺忘著,我對此習以為常了。有一天,卻突然收到一個包裹,寄出人寫的是鄧燕。打開一看,是一件波點連衣裙。這時電話來了,她是鄧燕,問我收沒收包裹。我說收到。她說這是她遠在美國的閨蜜送給她的。裙子很漂亮但更適合我,讓我隨意穿不要客氣。分明就是友情饋贈卻用了這樣的說辭,就像后來請我聽一場音樂會硬要說成陪她聽。與她相處很輕松、舒服,沒有負重感,感覺不到丁點壓力。我倆就這樣斷斷續(xù)續(xù)地打個電話,發(fā)個微信,聊點生活,侈奢的時候,小聚一次,喝杯她自己現(xiàn)磨的重度烘焙的濃香咖啡。
她酷愛竹子,并非附庸風雅的愛,而是真愛。她愛竹子中的鳳尾竹,喜歡扶疏綠竹滿盈窗的境界,喜歡陽光透過玻璃窗將竹影映在地面的美感。不管住哪,她家總會有一盆竹子在窗外隨風搖曳,而室內(nèi)總是簡潔中透著雅致,低調(diào)中散發(fā)墨香的古樸韻味,正如她為人為文的精神氣質(zhì)。每天上午收拾完房間,便是看書、寫作,享受文字帶來的美感。她喜歡劃重點、做筆記,她閱讀過的《花間集》,被她的藍筆、紅筆畫滿了重點線,后,整本書都是重點了。筆記本里,《花間集》從色彩到氣味到聽覺整整列了一大本。當今社會,將一本書讀成這樣,也是另類一枚了。
是的,扯了許多都沒挨著文學的邊。其實,文學正是在這些點滴里生發(fā)著。鄧燕挾著自己鐘愛的文學在這條貌似不起眼的市井煙火氣的路上一路向陽。在容易被忽略的日常生活里滾雪球般地精進。她在魯院搭完地氣就悄然準備起飛。部試飛成功的作品就是30萬字的長篇傳記《驕陽淚》。我眼中的大部頭。其實,善良而頗具慧根的人一般做事會相對順遂。離開北京的第二年正趕上長沙板倉紀念館(現(xiàn)改為楊開慧紀念館)發(fā)起的紀念楊開慧誕辰100周年約稿活動。長沙市博物館館長得知鄧燕從北京鍍金歸來,誠約她寫一部楊開慧的長篇傳記。當時她答應得并不爽快,因為沒底氣。到底寫不寫得成呢?僅僅是踏著烈士足跡采風就不容易,更別說寫作要靠功力。但王立華館長鼓勵鄧燕拿出楊開慧當年干革命的勁頭,先把任務接下來,然后為她提供了楊開慧的所有素材和資料,這些原始資料加上鄧燕多次奔赴烈士故居找靈感,完成了這部具有歷史意義的長篇傳記。鄧燕說,這輩子還要感恩戴德的人,是原福建莆田文學院院長黃玉石老師,當年正是他無私地幫助她進行文本架構(gòu),細致到每一章、節(jié)的情節(jié)安排,她終于用一個女人細膩的情感和優(yōu)美的文筆完成了人生部文學作品《驕陽淚》。
當年,人民日報(海外版)和長沙晚報這樣評價本書:《驕陽淚》是國內(nèi)外以文學形式全方位展示楊開慧烈士英勇悲壯的一生的長篇小說。該著極具人性化地描寫了楊開慧豐富而博大的情感世界,揭示了她的偉大精神之所在。
她贈的這本書就放在我書架上較顯眼的位置。我覺得這本書的可貴,在于把楊開慧當成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愛的女人來寫,寫盡了一個女人的人性之美、情愛之美。革命不是標簽,烈士不是符號,干革命的女人也是出色的妻、棒的媽。
近些年,鄧燕一邊研究出版有關(guān)佛教經(jīng)卷方面的書籍,一邊潛心在自己的文學苗圃耕耘。讀小說、讀歷史、讀詩歌、寫專欄、寫長篇、寫美食……將她的苗圃打造得牢固厚實,滿庭芳菲。
《期待一只有緣的手》更像是天賜神韻,水到渠成。
它是鄧燕詩歌與攝影作品珠連璧合的一本集子,囊括了鄧燕近幾年完成的112首詩歌和從上萬張圖片中選擇的100幀攝影圖片。全書共分六個板塊,寫情愛的《守望》,寫景色的《咸夢》,寫人性的《人淡如菊》,寫風物的《西窗》,寫植物的《向一棵麥子道謝》,開卷就能粘住讀者的迷走神經(jīng),可以邊讀詩邊看美景;也可以盯著美景來讀詩,更可以根據(jù)圖片發(fā)揮讀者自己的想像,感悟到不一樣的人生況味……不難從書中嗅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的浪漫;讀到淚無痕 鬢滿霜的傷感;悟到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的閑愁……
讀萬卷書不忘行萬里路。鄧燕早就這么做了。山水還是那個山水,無論是魏巍青山還是壁立千刃,在鄧燕的鏡頭里,山水成了另類山水,可悲可喜,也可不喜不悲。在她妖嬈的五光十色的鏡頭里,無論是天高云淡,還是纖弱生靈,總能傳遞給讀者別樣的人生況味與哲思感悟。真擔心影響看官們閱讀的眼驚艷,在這里,略去摘抄的原文及大詩人的評論了。
文學的美妙在于能悟不能訴。窮盡筆墨終究不能說清端于眼前的各式美麗。生活在繼續(xù),文學無止歇。我們只看到她背著近十公斤的攝影器材在高原、沙漠、寺院、古鎮(zhèn)忘情按著快門,不知她也會被突如其來的眼疾亂了陣腳;只知她笑顏明媚,不知她也曾淚枕長夜;只見她精致時尚,不知她穿著平底鞋粗布衣在云南高原,西藏寺院走著大女人的別樣風彩。
期待在某個不確定的日子,鄧燕發(fā)信息告訴我:馬忠靜,我的另一本書已經(jīng)完成。我想,假以時日,一定會。
本文顯然不是一篇中規(guī)矩中規(guī)的序。那又怎樣?權(quán)當一個懷舊的契機也可以。一個向歲月向青春向文學向魯院向友情向愛情感恩致敬的契機。在筆尖抵達這些的文字的時候,那些離我們遠去的日子變得那么溫婉粘人讓人笑中帶淚。這篇序一定程度喚醒了儲存于記憶的東西。借用歌詞感嘆一下吧:就算生活給我們無盡的苦痛折磨,我們還是感覺幸福更多。
序,已然超越了序本身。
再多說一句。鄧燕等待的那只有緣的手如若真實存在的話,那它一定是那根托住紅葉的玉色絲線。它,悠然穿心、纏繞相依、彼此砥礪,彌漫在書里點點滴滴的小愛早已升華為大愛并凝結(jié)成一枚枚有著冰淳器質(zhì)的淡水珍珠,就算擱置黑夜也掩抑不住絕塵的光暈。
馬忠靜
2021年11月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