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薩克堪稱□□□□辛勞、□熱情好客的□□,有著獨異的文化及生活景觀。這部小說便是以青年男女的愛情——姑娘追的方式,展現(xiàn)各□□之間相互碰撞、相互滲透、相互融合、團結(jié)奮進,從而使精神面貌發(fā)生深刻變化的故事。
這里有別具一格的草原風(fēng)貌,有奇情壯彩的熱戀,有動人心魄的友愛,有賽馬、叼羊、套牛、姑娘追扣人心弦的展現(xiàn),還可領(lǐng)略具有鮮明□□特色語言的魅力。
許特生,1937年出生于湖南衡陽市,1951年參軍直接進入□□,曾搞過新聞文化工作,后從事文學(xué)專業(yè)創(chuàng)作,發(fā)表、出版及拍攝中長篇小說、電影劇本及電視連續(xù)劇二十余部。曾任□□兵團作家協(xié)會主席。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一級作家。享受國務(wù)院特殊津貼。
黃昏,田雀與薩拉一邊坐在河邊的垂柳下閑聊,一邊看守在草叢中游動的羊群。薩拉謹慎地試探,問她是否了解這個外來的琴手。田雀坦然地告訴她,了解。一年前在北京時,他倆坐的是一條路線的公交車,往返時幾乎天天見面,就這樣相識了。后來一起看電影、進咖啡館,還到外地旅游過一次。漸漸,不知不覺地進入了戀愛的狀態(tài)!拔腋杏X戈弋也是愛我的!彼_拉又問:“你倆就這樣相愛了,對吧?”
田雀亦喜亦恨地回答:“說心里話,我很愛這個家伙,卻又十分討厭他!”
薩拉茫然地問:“那是為什么呢?”
田雀略顯厭煩地搖頭:“此人非常傲氣,孤芳自賞。而且,個性特殊怪僻,我行我素,往往悖于常情。但他的意志卻十分的頑強,對事業(yè)又異常的執(zhí)著,十四歲時就進了成人音樂學(xué)院,可以說,是個音樂怪才!”
薩拉的眼眉一顫,似乎心房沖刷出一股渾濁的急流。從他數(shù)次鍥而不舍帶點有些荒唐色彩的追逐,說明此人確實有些詭異怪誕,只是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東西吸引了他。接著田雀又告訴她,戈弋從名牌的音樂學(xué)院畢業(yè)后,到美國及俄羅斯又進修了四年,比較系統(tǒng)地學(xué)了音樂理論,不僅會作詞作曲,在國際小提琴比賽時,還獲得過金獎,并熟悉英語和俄語。
薩拉頗為驚訝,揚起眉梢,不解地問:“噢,這么有才華的音樂家,怎么來到塞外偏僻的草原呢?”
田雀仰頭一望,見羊群已經(jīng)遠去,就起身與薩拉離開河邊。夕陽戀戀不舍地在冰峰雪冠上閃爍,如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顯得魄麗而莊嚴,給人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感覺。而綠海則泛起一層金燦燦的光波,而羊只如點點白帆游移著。
二女尾隨著羊群,田雀又談到,戈弋十分喜歡□□□□的音樂,為了找個理想的搭檔,他去過內(nèi)蒙、□□、青海、寧夏,盡管找到幾位歌喉甜潤的女孩,但因不會說漢語,演出就失去了拓展的空間,一直未能如愿,后來聽說她要來阿勒泰草原,想碰一碰運氣,就同她與秋月結(jié)伴來了。聽到這里,薩拉又問,戈弋多才多藝,是不是出身于音樂世家。田雀搖了搖頭,聽說他父母是小攤販,賣豆?jié){和油條的。
薩拉難以理解地說:“既然屬于貧困的人家,那他怎么有錢上大學(xué),還兩次出國留學(xué)呢?”
田雀說:“詳情我也不知曉,只知他叔叔有一家航空公司,是個闊富,很喜愛戈弋,可能是他的資助!
薩拉也隱約地意識到,戈弋與自己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某種聯(lián)系,便小心翼翼地問:“田雀姐,你倆現(xiàn)在……”
田雀迅速而利落地回頭:“吹了!”
薩拉一愣:“吹了?為什么?”
田雀臉上掠過一絲苦笑:“我不會唱歌呀!”
薩拉搖頭,一知半解地說:“我不大明白!
田雀還心有余怒地說:“他這個人喜怒無常,說愛就愛,說吹就吹!比如說,那次過‘五一’節(jié),我與牧民相聚在一起,叫戈弋演奏幾首小提琴曲,他也高興地答應(yīng)了。當(dāng)我們正沉浸在這優(yōu)雅的樂曲之中,忽然從外面?zhèn)鱽硪魂嚫杪,他聆聽一會兒,放下小提琴就跑了,真是氣死我了!?/span>
薩拉恍悟:“哦!”
田雀幽怨地說:“幾乎沒有什么過渡,更沒有一句道歉的話,如快刀切豆腐,就一腳把我蹬了,多狠心呀!”
薩拉又迷迷糊糊地問:“怎么會出現(xiàn)這個突變呢?”
田雀望著她笑:“很簡單,他找到了百靈鳥!”
薩拉明白這句話的潛臺詞,是一種浪漫式的愛的轉(zhuǎn)移,卻莫名其妙地與自己銜接在一起了,不禁羞澀地低著頭,默想著不語。
田雀見對方的窘態(tài),便問她:“你是想同戈弋交往嗎”薩拉坦言,自己喜歡唱歌,卻不入門,知識十分有限,想讓他教一教。田雀直言不諱告誡她,這個愿望當(dāng)然很好,但你很難同他相處,甚至格格不入!知道嗎,直到現(xiàn)在,我還不知道他姓啥,戈弋只是他的藝名,至于身世還是一個謎!
清澈溪流縱橫交錯,如條條使生命通暢的血脈,在廣闊的草原靜靜地流淌,給人一種豐沛及躍動之感。此時,戈弋與薩拉,分別坐在小溪的對面,雙腳浸在清水中,在進行試探性的交談。當(dāng)戈弋問及薩拉未來的理想時,她吐露心中的苦衷,說自己高中畢業(yè)后,就想上大學(xué),可阿大……
戈弋立即熱情地表示:“如果你上大學(xué)是為了學(xué)音樂,我可以當(dāng)你的老師,本人就是你的大學(xué)!”
薩拉善意地笑著,并故意逗他:“你?蛤蟆嘴上安喇叭,吹牛呢,嘻嘻……”
戈弋說:“我是80后,你是90后,難道還不能當(dāng)你的老師嗎?再說,你的歌喉清甜純美,是大自然孕育的精靈,只是發(fā)音不正確,不善于掌握節(jié)奏,還帶有某些原始的混沌性!
此言并未引起薩拉的重視,她只是輕慢地說:“我才不管這些呢,我只是放羊寂寞時,隨便唱一唱,自娛自樂!
戈弋深知,這些窮鄉(xiāng)僻壤的少女,對自己的生命總是處于混沌的狀態(tài),甚至有點得過且過的自卑,看不到自己青春潛在的閃光點,就明確告訴她,不要把自己限制在一個狹小的區(qū)域里,應(yīng)該充分發(fā)揮自己的獨特的優(yōu)勢,為未來開創(chuàng)一片新的天地!薩拉無熱烈的回應(yīng),只是用赤腳撩起一波波溪水。為未來開創(chuàng)一片新天地感到茫然,也許命運就像一頭乳牛,永遠只能拴在一個木樁上。
戈弋循序漸進地說:“薩拉,你很有音樂的天賦,應(yīng)充分認識自身的價值,挖掘出自身內(nèi)在的潛質(zhì)!”
薩拉漫不經(jīng)心地說:“什么潛質(zhì)?麻雀只能在房頂上飛來飛去,還能飛過冰山雪嶺□?”<□r> 戈弋提醒她:“薩拉,可你不是一只麻雀呀!”
薩拉嬉笑:“你們城里人,就會甜言蜜語,能哄得天鵝落下來,在手掌心里下蛋,又在想法子誘惑我,是□?”<□r> 戈弋真誠地說:“薩拉,你多心了。我真的是你的大學(xué),可以為你傳授許多音樂知識,了解音樂的審美價值,以及一些基礎(chǔ)性的東西,包括怎么樣正確發(fā)音,識五線譜,拓展音區(qū)等等。一句話,就是教你怎樣唱好一首歌,并發(fā)揮到□□,在觀眾心中產(chǎn)生一股強大的震撼力!”
薩拉目光閃爍不定,又發(fā)出銀鈴般的笑聲,這是明顯的暗示:可望而不可即。戈弋跳過小溪,與她挨肩而坐,道出醞釀已久的主旨,表示各□□之間,不應(yīng)該有結(jié)交的藩籬。“如果你愿意改變自己的生活,就可組成一個百靈鳥的演唱組,你唱歌,我拉琴,成為一對非常和諧的搭檔。”
薩拉猶疑地說:“哦,你一直對我跟蹤、攔截,挨了皮鞭,被韁繩拖拽倒地,又被哈森一腳踹到溪流中,就是讓我做你的搭檔嗎?你這個人真怪,像個捏不碎的卵石!”
戈弋語氣硬朗:“那當(dāng)然,我是個頑固拼到底的人,對自己所追求的東西,永遠不會放棄!薩拉呀,百靈鳥不能僅停留在樹梢上唱歌,而要把你們哈薩克的音樂帶到世界各地呀!”
薩拉泄氣地說:“我沒有這個奢望,胡楊樹只有長在山溝里。再說,我倆成為搭檔,那是盼望把彩云當(dāng)裙衫,是空想啰!”
戈弋急問:“那為什么?”
薩拉星眸半掩,怯怯地直言:“我成為一個男人的搭檔,追求我的哈森和阿斯木,會猜忌不滿,而守舊的阿大,更不會讓他疼愛的金絲鳥落在一個外族人的肩膀上!”
戈弋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谡纤闹,為什么她要扼住自己命運的咽喉,把繁花似錦的前景蒙上一層陰影,就像看到艷麗帶刺的野玫瑰,不讓觸摸,失望中混合憤懣。于是他的臉色暗晦下來,眉毛急劇地聳動,躁惱地跳入溪流之中,發(fā)泄般地、嘩嘩地攪起一片水浪。
薩拉又一次重復(fù)這個話題:“我還是不明白,你挺有名的,為什么來到偏遠的草原?”
戈弋詭譎地笑著:“不來怎么行呢,而是因為……”
薩拉的臉龐掛著一彎淺笑:“是因為什么呢,又這么遠……”
戈弋的言辭透出幾分率真及浪漫:“不論多么遠,友情的種子是迎風(fēng)飄飛的,落在哪里就在哪里開花呀!再說,阿勒泰有一只百靈鳥,音調(diào)是那么的甜美,不僅想聽一聽她的歌唱,還要把她帶到國外去演出呢!”
薩拉淺嬌假嗔地嬉笑:“戈弋,恐怕你難以如愿啰,因為百靈鳥是在玫瑰花下棲息的,你恐怕是一叢駱駝刺吧,咯咯……”
背氈包、拾牛糞以及在溪流的交談,是一個良好的開端。這天中午,戈弋鼓足勇氣走進菩牙提的氈房,只有薩拉一人在做酸奶。他謹慎地盤膝而坐,開始喁喁細語地交談起來。
薩拉仍有些不解地問:“戈弋先生,為什么非要與我結(jié)為搭檔呢?”
戈弋坦蕩地說:“識別鳥兒的優(yōu)劣,不是羽毛而是翅膀,我當(dāng)然要找會唱歌的百靈鳥啰!”
薩拉明確地告之:“阿大阿帕以及鄉(xiāng)親們,不會同意的。我也……”
戈弋笑著搖頭:“父母親為什么非要干預(yù)兒女的事呢?薩拉呀,知道嗎,看別人眼色行事,就失去了自己的靈魂。”
薩拉嬉笑著暗喻:“父母當(dāng)然要管呀,擔(dān)心他們的小羊羔落入狐貍的陷阱呀!”
戈弋笑著直搖頭。把他視為狐貍設(shè)下的陷阱,盡管并無什么惡意,至少說明她疑慮重重,不敢輕易地邁出這一步?磥,關(guān)鍵是菩牙提,在哈薩克□□中,父親是女兒的絕對□□,事無巨細,都必須經(jīng)過老人的點頭應(yīng)允。戈弋只有另辟蹊徑,叫她先與父親溝通一下,看一看其態(tài)度如何。薩拉見戈弋如此的熱情,便點頭同意了。
牧人的晚餐,一向是姍姍來遲。吃罷納仁,夜色正濃。薩拉收拾碗筷,卡盤刷鍋,這也是菩牙提□愜意的時候。他盤膝而坐,背靠著層層疊起的錦被,捏一捏鼻腔,酣暢地吸著納斯。在哈薩克人家庭,男人是尊貴至上的,從來不做擠牛奶之類的家務(wù)事。
薩拉用白布擦凈小細瓷碗,輕聲地試探:“阿大,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菩牙提望女兒一眼,既不點頭也不搖頭,他是不隨便回答女兒的問話的,因為這也是一種尊嚴。薩拉講道:“牧村來了個陌生的男人,開始我懷疑可能是見我漂亮,一直跟蹤我……”
未及女兒把話說完,菩牙提已把納斯壓到舌根,滿臉憤然之色:“那就叫哈森,用皮鞭教訓(xùn)教訓(xùn)他!”
卡盤到門外倒掉洗鍋水,返回來說:“那怎么行,蛇不咬人,何必踩它一腳!
聽卡盤這么說,薩拉才談到正題:“據(jù)田雀姐判斷,此人是聽我嗓音圓潤,連□□的名曲也唱得有聲有色,是想教我唱歌!逼醒捞嵴J為這個城市的外族人虔信不篤,就不以為然地說:“你在牧村哼哼呀呀,唱一唱就行了,別想那些不沾邊的事!”
卡盤的話含有傾向性:“別躺在馬肚子底下看人嘛,說不定人家是一片好心!
菩牙提“嗞”的一聲,從牙縫里射出一絲口水:“哼,好人?現(xiàn)在的壞蛋比蒼蠅還多;一個個的陷阱,就像樹上密密麻麻的蜂窩!”
薩拉輕聲細語地爭取:“前幾天,我向大哥和田雀說了這件事,想與戈弋成為搭檔,他倆十分支持,阿帕也表示同意,現(xiàn)在是三比一,你的反對作廢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