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幾乎誰也沒想到，那場大火會突然燒起來，而且會把兩條街道燒掉……我想，母親和大伯之所以決定離開烏龍鎮(zhèn)，去往山林里居住，肯定與這場大火有直接的關系。當然，此前烏龍鎮(zhèn)就遭受了嚴重污染，地面也正在下陷，已經(jīng)不適宜人們居住了。盡管村委會又在旁邊建起一個住宅小區(qū)，而且是仿照城市里的樓房蓋起來的，但我們這些住慣了籬笆院的人，卻不愿到那里去。


離開烏龍鎮(zhèn)去往山林的那天，母親和大伯領我來到祖先墳上，給葬在那里的先輩燒過紙后，又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然后才背起行囊，慢慢往山林里走去。我們的所謂行囊其實只有幾件東西，都是生活中的物什，比如鍋碗、衣被之類，對于其他“多余”的東西，我們都埋在了烏龍鎮(zhèn)的泥土下，因為山林里的生活不可能再用到它們。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去山林居住的僅有我們一家人，后來才發(fā)現(xiàn)，跟在我們身后往山林里走的人還有一些，而且逐漸增多，我心里才稍稍安定下來，對未來可能出現(xiàn)的孤獨狀態(tài)的擔憂，也像空中的云彩一般漸漸飄遠了。


爬上離我們近的一座山頭，再往前走，就要接近人跡罕至的原始老林了。人們都停下腳步，扭回頭，從高處往低矮的遠方看。我知道，人們看的是我們的出發(fā)地烏龍鎮(zhèn)。從此，我們將住在山林里，曾經(jīng)的老家烏龍鎮(zhèn)便成為一個遙遠而縹緲的夢境。我也從母親身后鉆出來，像大人們一樣往后看。在我們的眼里，烏龍鎮(zhèn)真的只剩下一個影子，而且那里正在騰起一股灰茫的煙塵，我知道，那是烏龍鎮(zhèn)在推土機下留給這個世界的后一縷影像，也就是說，烏龍鎮(zhèn)真的要在地球上消失了……意識到這一點，我禁不住哭起來。其他許多人也流下了傷心的眼淚。


再見，烏龍鎮(zhèn)——


也就是在去往山林的路上，我次知道，我母親的先輩曾經(jīng)是山林中的“野人”……我不禁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們要重返山林，原來早在許多年前，命運就注定了我會成為一個標準的山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