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一部為后世研究中國音樂史的重要參考書籍,主要由兩部分內(nèi)容組成,前半部分介紹了中國樂律學(xué)的歷史變遷,包括音節(jié)、律呂的產(chǎn)生,歷代雅樂、俗樂發(fā)展概況等,以及唐、宋、元、明、清樂曲內(nèi)容,后半部分闡述了音樂的藝術(shù)、音樂的元素、音樂的分類等內(nèi)容。
許之衡(1877~1935》,字守白。廣東番禺人。1903年歲貢生。曾畢業(yè)于日本明治大學(xué)。歷任北京大學(xué)國文系教授兼研究所國學(xué)門導(dǎo)師,北京師范大學(xué)講師。一生對中國古典詞曲聲律頗有研究,亦擅刻印。著有《中國音樂小史》《曲律易知》《守白詞》《飲流齋說瓷》等。
第一章
敘 論
中國樂律之學(xué),蒙昧者二千余年矣。其蒙昧之故,有由于歷史上事實之影響者,有由于歷史上政治之作用者。何謂事實之影響?如秦始焚滅典籍禮壞樂崩之類是也;何謂政治之作用?如非天子不得制禮作樂之類是也。欲粗知音樂之沿革,及其原理,非用歷史之眼光,徹上徹下,將數(shù)千年之變遷,綜合研究之不可。但此問題談何容易。自來樂律書籍不下數(shù)百種,而能明白易解,予人以滿意者,實無一書;而聚訟攻擊,又無書無之,令人有無所適從之嘆:此斯學(xué)所以蒙昧難治也。今茲所論:
意在將歷來樂律之歷史重案,排比類列之;及各重大問題之癥結(jié),以最顯淺之語說明之。俾欲研究斯學(xué)者,有頭緒可尋。至于管見所得,亦附列一二,總?cè)∶靼滓捉鉃橹。以此一書,為讀一切樂律書之初步而已。
欲知中國音樂變遷之概略,不可不知先決數(shù)問題。茲列于下:
一、自秦火以后,周時及上古雅樂之譜,蕩然無存,漢時人即不能知雅樂音節(jié)。今所知者《詩》三百篇,即周代樂章;然只存其詞句,亡其節(jié)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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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音樂小史
二、周時言樂之載籍,如《禮記·周禮》等書,或言空理(如《樂記》之類),或言品物(散見于《周禮》中);若關(guān)于音樂藝術(shù)之原理(如樂律問題等);諸經(jīng)籍全無一語道及。僅《呂覽》《管子》《淮南子》等書,略存鱗爪而已。
三、自漢唐至清,歷代皆有修定雅樂之舉。歷朝之定律說,無一相同,而皆謂復(fù)古雅樂。實則古雅樂自秦火以后,無人能知;后代各雅樂,是否即成周之舊,乃無可判斷之事。今可知者,僅大節(jié)目有可考者而已。
四、古雅樂既亡,歷朝所制之樂,雖與古合否,無從而知,但皆可以與人聲相協(xié)。蓋雅樂樂器之構(gòu)造,雖定律說參差不一,而形體上則不甚相遠。形體既略從同,則聲音不能有極大差異。且樂器眾多,從有差異,亦易于調(diào)和。歷代屢次修訂,迄無定準者以此,迄無定準而皆能成立者亦以此。
五、定律問題,與律呂問題,當分為二事。定律者制器時之事,律呂者奏樂時之事,必先分晰此兩問題,始有頭緒可尋。樂律書多不分清,所以糾纏難解。
六、自周至清,雅樂、俗樂之分別,可分為兩大統(tǒng)系:雅樂系——一字一音之音樂屬之;俗樂系——腔多之音樂屬之。隋、唐二代,為俗樂極盛、雅樂極衰時代,實為中國音樂變遷之最大關(guān)鍵。
七、制樂之事,在在與政治之作用有關(guān)。故歷代樂書,多含神秘意味,令人無從索解,樂律難明,此其第一原因也。古書多未可依據(jù),尤以漢代為甚,以其喜含神秘故也。因此雅樂難明之故,大半受政治作用,與漢儒神秘學(xué)說之影響。
以上諸先決問題,不止為本書之前提,實為研究樂律一切書籍之前提。明此前提,然后讀樂律書,始能知其大意,而不至為紛如亂絲之學(xué)說所惑。大抵治此學(xué)者,只有排比眾說,擇其較可信者而從之,疑者則闕之,以盡其貢獻之義務(wù)斯可矣。
若夫生二千余年之后,而僅憑破碎不完之紀載,以尚論二千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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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敘論
年以前之專門技術(shù),此技術(shù)又為秦漢以來未定之懸案,遽欲以一己之觀察而解決之,能乎,否乎?故本書述前人之說,雖間參以管見,仍矜矜于多聞闕疑之義焉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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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上古至周雅樂述略《周禮·大司樂》云:“以樂舞教國子。舞云門、大卷、大咸、大?、大夏、大濩、大武!编嵖党勺⒃疲骸包S帝樂曰云門大卷!笙,即咸池,堯樂!?,即大韶,舜樂!笙,禹樂。……大濩,成湯樂!笪,武王樂!酥芩媪畼!
《樂緯》云:“黃帝樂曰咸池,帝嚳曰六英,顓頊曰五莖,堯曰大章,舜曰簫韶,禹曰大夏,殷曰濩,周曰勺,又曰大武。”
《 禮 記· 樂 記 》 云:“《 大 章 》, 章 之 也! 咸 池 》, 備 矣!渡亍,繼也!断摹,大也。殷周之樂盡矣!编嵖党稍疲骸啊洞笳隆,堯樂名,言堯德章明也,《周禮》闕之,或作《大卷》!断坛亍罚S帝樂,名《咸》,皆也,池之言,施也,言德之無不施也,《周禮》曰《大咸》。《韶》,舜樂名,‘韶’之言,紹也,言舜能繼紹堯之德,《周禮》曰《大韶》!断摹罚順访,言禹能大堯之德,《周禮》曰《大夏》。殷周之樂盡矣,言盡人事也,《周禮》曰《大濩》《大武》!
按中國古籍,凡言文化,多托始于黃帝。然年湮代謝,荒遠難稽,姑就故籍考之,則《咸池》為黃帝樂,《大章》為堯樂,當較可信,《周禮》鄭注偶誤耳!肚f子》云,“黃帝張咸池004
第二章 上古至周雅樂述略
之樂于洞庭之野,奏以陰陽之和,燭以日月之明”,亦《咸池》為黃帝樂之一證也。
《尚書·舜典》篇云:“帝曰:夔,命汝典樂,教胄子,直而溫,寬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尚書·益稷》篇云:“夔曰:戛擊鳴球,搏拊琴瑟以詠,祖考來格,虞賓在位,群后德讓。下管鼗鼓,合止柷敔,笙鏞以間,鳥獸蹌蹌。簫韶九成,鳳皇來儀。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
按九成,孔穎達《正義》云:“成,謂樂曲成也。鄭云:成,猶終也。每曲一終,必變更奏,故經(jīng)言九成,傳言九奏,《周禮》謂之九變,其實一也!睋(jù)此,一成即一段之意。
《禮記·明堂位》云:“土鼓,蕢桴,葦籥,伊耆氏之樂也。拊搏,玉磬,揩擊,大琴,大瑟,中琴,小瑟,四代之樂器也!编嵖党稍疲骸笆,當為甴(通塊,土塊也)。籥,如笛,三孔。伊耆,古天子有天下之號。拊搏,實之以糠,形如小鼓。
揩擊,謂柷敔,皆所以節(jié)樂者。四代,虞夏殷周也!笨追f達云:“此明魯用古代之樂,及四代樂器。土鼓,謂筑土為鼓。蕢桴,以土塊為桴。葦籥,謂截葦為籥!
《明堂位》又云:“夏后氏之鼓足,殷楹鼓,周縣(通懸)鼓,垂之和鐘,叔之離磬,女媧之笙簧。”鄭康成云:“足,謂四足也。楹,謂之柱,貫中上出也?h,縣之簨虡也(虡,即鼓架)。垂,堯之共工。女媧,三皇承宓犧者。叔,未聞也。和,離,謂次序其聲縣也。笙簧,笙中之簧也!妒辣尽纷鳠o句作
磬!笨追f達云:“垂作調(diào)和之鐘,叔作編離之磬,女媧作笙中之簧,言魯皆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