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點經(jīng)典.第4輯》由散文、詩歌、短篇小說匯集而成,有魯迅的《朝花夕拾》、《野草集》、《吶喊》、《彷徨》;朱自清的散文經(jīng)典;泰戈爾的《園丁集》、《新月集》、《飛鳥集》;龐龍的《寬容》、《人類的故事》、《地理的故事》;還特別精選國內(nèi)外名家的經(jīng)典短文組成《最美的散文》(中國卷)(世界卷)。這些美麗的文章有著獨特的思想性、藝術性,風格多樣,有著巨大的藝術魅力和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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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點經(jīng)典-第四輯》
房龍經(jīng)典.地理的故事
房龍經(jīng)典.寬容
房龍經(jīng)典.人類的故事
魯迅經(jīng)典.朝花夕拾.野草集
魯迅經(jīng)典.吶喊.彷徨
泰戈爾.飛鳥集
泰戈爾.園丁集.新月集
朱自清散文經(jīng)典
最美的散文(世界卷)
最美的散文(中國卷)
從去年起,仿佛聽得有人說我是仇貓的。那根據(jù)自然是在我的那一篇《兔和貓》;這是自畫招供,當然無話可說,——但倒也毫不介意。一到今年,我可很有點擔心了。我是常不免于弄弄筆墨的,寫了下來,印了出去,對于有些人似乎總是搔著癢處的時候少,碰著痛處的時候多。萬一不謹,甚而至于得罪了名人或名教授,或者更甚而至于得罪了“負有指導青年責任的前輩”之流,可就危險已極。為什么呢?因為這些大腳色是“不好惹”的。怎地“不好惹”呢?就是怕要渾身發(fā)熱之后,做一封信登在報紙上,廣告道:“看哪!狗不是仇貓的么?魯迅先生卻自己承認是仇貓的,而他還說要打‘落水狗’!”這“邏輯”的奧義,即在用我的話,來證明我倒是狗,于是而凡有言說,全都根本推翻,即使我說二二得四,三三見九,也沒有一字不錯。這些既然都錯,則紳士口頭的二二得七,三三見千等等,自然就不錯了。
我于是就間或留心著查考它們成仇的“動機”。這也并非敢妄學現(xiàn)下的學者以動機來褒貶作品的那些時髦,不過想給自己預先洗刷洗刷。據(jù)我想,這在動物心理學家,是用不著費什么力氣的,可惜我沒有這學問。后來,在覃哈特博士(Dr.O.D?hnhardt)的《自然史底國民童話》里,總算發(fā)見了那原因了。據(jù)說,是這么一回事:動物們因為要商議要事,開了一個會議,鳥,魚,獸都齊集了,單是缺了象。大家議定,派伙計去迎接它,拈到了當這差使的鬮的就是狗。“我怎么找到那象呢?我沒有見過它,也和它不認識。”它問。“那容易,”大眾說,“它是駝背的!惫啡チ耍鲆娨黄ヘ,立刻弓起脊梁來,它便招待,同行,將弓著脊梁的貓介紹給大家道:“象在這里!”但是大家都嗤笑它了。從此以后,狗和貓便成了仇家。
日耳曼人走出森林雖然還不很久,學術文藝卻已經(jīng)很可觀,便是書籍的裝潢,玩具的工致,也無不令人心愛。獨有這一篇童話卻實在不漂亮;結(jié)怨也結(jié)得沒有意思。貓的弓起脊梁,并不是希圖冒充,故意擺架子的,其咎卻在狗的自己沒眼力。然而原因也總可以算作一個原因。我的仇貓,是和這大大兩樣的。
其實人禽之辨,本不必這樣嚴。在動物界,雖然并不如古人所幻想的那樣舒適自由,可是嚕蘇做作的事總比人間少。它們適性任情,對就對,錯就錯,不說一句分辯話。蟲蛆也許是不干凈的,但它們并沒有自鳴清高;鷙禽猛獸以較弱的動物為餌,不妨說是兇殘的罷,但它們從來就沒有豎過“公理”“正義”的旗子,使犧牲者直到被吃的時候為止,還是一味佩服贊嘆它們。人呢,能直立了,自然是一大進步;能說話了,自然又是一大進步;能寫字作文了,自然又是一大進步。然而也就墮落,因為那時也開始了說空話。說空話尚無不可,甚至于連自己也不知道說著違心之論,則對于只能嗥叫的動物,實在免不得“顏厚有忸怩”。假使真有一位一視同仁的造物主,高高在上,那么,對于人類的這些小聰明,也許倒以為多事,正如我們在萬生園里,看見猴子翻筋斗,母象請安,雖然往往破顏一笑,但同時也覺得不舒服,甚至于感到悲哀,以為這些多余的聰明,倒不如沒有的好罷。然而,既經(jīng)為人,便也只好“黨同伐異”,學著人們的說話,隨俗來談一談,——辯一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