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藝女青年做了媽媽后的絮語當叛逆女文青成為母親,該如何面對孩子?又該如何自處?法國女作家 《母豬女郎》作者 瑪麗·達里厄塞克初為人母的傾心之作歡樂中有感動 瑣碎中有深度寫作的幸福 同寶寶在一起的幸福兩種幸福并不矛盾
以前,不是我不喜歡孩子,而是孩子還沒來。沒有關系,我和孩子之間沒有關系。孩子,我想,總有一天我會要一個的。“寶寶”這個詞,嬌弱,累贅,沒法自由行動;我覺得這是個小問題。
如今我察覺,人們對生孩子沒興趣。我覺得,這種漠然是假裝的,這不重要。寶寶出生不久,我的德文譯者給我打來電話。祝賀從好幾個國家飛來,我收到毛絨玩具熊、小兔子、心形玩具和彩帶。但這位譯者不理會我的暗示,只談工作。
我覺得這挺滑稽,腦子有問題。
這期間,幸虧系念于此,我才保持了精神平衡。
寶寶醒了,打斷了我的寫作。
安妮埃爾諾在《冰凍的女人》中寫道:“花季年齡,有那么兩年,我生活中的全部自由,歸結(jié)起來,就是孩子熟睡的那些午后!
寶寶使我不能抽煙喝酒,因為他要吃奶。
但我同癮君子一樣,偷偷抽一根,喝一口。
為了多寫幾分鐘,我把寶寶翻個身,讓他趴著睡:他又睡著了。但這種睡姿,今天的醫(yī)生是反對的,因為可能導致“新生兒猝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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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嬰兒只是肉體,吵鬧,臟兮兮,掛著口水,難得有好看的。我更喜歡動物幼崽:小貓,小獅子,或者小蝸牛。
寶寶出生后,我把這想法說給荒唐地做了孩子的父親的那個人聽。他異常冷漠的態(tài)度,讓我立刻改變了想法:現(xiàn)在,我還是更愛寶寶。
寶寶坐在我膝上,我看電視里的動物世界。他盯著電視上的光線移動。
他看見了什么?
憑我聽到的對嬰兒的那些說法,我認為他得了自閉癥,他的目光不聚焦。
我最要好的閨蜜覺得,她的寶寶是先天愚型患兒,因為他總吐舌頭。
一個在戈馬難民營工作的朋友告訴我,那邊的新生兒死亡率是60%。
寶寶讓我情緒多變,讓我多愁善感。我不知道該怎么理解這個古老的詞。
說那無法說的:這就是寫作。在說和不說的中間地帶,有一種老生常談,盡管被磨損,卻揭示一部分真實。寶寶讓我對老生常談產(chǎn)生一種友誼,他讓我變得好奇,我翻開石頭,想看看下面奔跑著的真實。
我聽著醫(yī)院里的各種嘈雜,保育員的、其他母親的、自我意識里的、雜志上句子的、心理學知識的:我的母性情感。我們所說的“天性”,來自真理和格言,來自見證和規(guī)勸:古老的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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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xiàn)在才懂得,別人的孩子是不存在的,因為寶寶只在那種綿延的親昵中,在同我們做父母的那種關系中,才能存在。
我們給他取了好幾個小名,我們喊得開心,雙輔音,有著美妙的韻腳和摩擦音,音質(zhì)濕潤,牛奶一般。
他醒了。奶喂了,尿布換了,干干凈凈,什么都好,才幾個星期,他就變成一個孩子了。但每次喂完奶,他就有了新生兒的臉:被乳房擠壓著,紅紅的,掛著口水,滿是奶漬,唇邊爬滿皺紋,眼睛緊閉,像握緊的拳頭。我衣服的褶皺,在他的臉頰劃出細紋,我內(nèi)衣的拉鏈,好像在他臉上印下一道鐵軌。他拒絕睜開眼睛,想延續(xù)這種滿足感;他空空地咂著嘴,然后拉直,身子變得硬實,弧形,一只手就可以抱走;但突然,他又好像不開心,露出惶恐。
我們照看他時,他睡著了。余下的事情都歸我們:打掃房間,購物,做飯,整理桌子,清空洗碗機,晾曬衣服,收拾床鋪。讓我們疲憊的,倒不是寶寶,而是無休止的家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