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重慶大廈:世界中心的邊緣地帶》 榮獲第七屆香港書獎! 當(dāng)選**屆香港“金閱獎”**書籍! 入選2015年鳳凰網(wǎng)年度十大好書! 入選2015年中國好書榜社科類百佳榜! 入選2015年界面網(wǎng)年度書單! 入選2015年11月全國人文社科聯(lián)合書單! 哈佛大學(xué)、康奈爾大學(xué)、香港中文大學(xué)人類學(xué)系推薦閱讀! 開卷八分鐘、新周刊、南方都市報、騰訊思享會、東方歷史評論好書推薦! 澎湃新聞、東方早報上海書評、城市中國、單讀、外灘畫報、共識網(wǎng)、北京晚報專題推薦! 全球化并不只由麥當(dāng)勞、可口可樂、索尼、蘋果這樣的大型企業(yè)所代表,也不僅僅涉及大樓、律師、財政預(yù)算;重慶大廈所展現(xiàn)的“低端全球化”,更便于我們理解廣州越秀區(qū)、三元里、義烏這樣的中國內(nèi)地城市的商業(yè)模式;通過灰色打工、行李箱、絞盡腦汁過海關(guān)、訂貨談判,重慶大廈調(diào)和各種沖突,向世界各地延伸出連接線,而世界也就由這一座大樓反映出來了。
作者 麥高登(Gordon Mathews),香港中文大學(xué)人類學(xué)系主任。著作包括《全球文化/個人身份:在文化超市中尋求家園》(Global Culture/Individual Identity: Searching for Home in the Cultural Supermarket)、《人生的意義是什么?日本人和美國人如何理解他們的世界》(What Makes Life Worth Living? How Japanese and Americans Make Sense of Their Worlds)及《香港,中國:培育國家認同》(Hong Kong, China: Learning to Belong to a Nation),并合編過多本書籍。
譯者 楊玚,香港中文大學(xué)學(xué)能提升研究中心研究助理。譯著包括《香港重慶大廈:世界中心的邊緣地帶》、《身陷囹圄,1942-1945香港日據(jù)時期的赤柱拘留營生涯》等。
關(guān)于重慶大廈
重慶大廈是一棟十七層高的破舊大樓,內(nèi)有大大小小的廉價旅店和商鋪,與周邊的旅游旺區(qū)形成鮮明對比。這棟大廈可謂是世界上*全球化的大樓,南亞和非洲撒哈拉以南的生意人及臨時工來此淘金,也有國際避難者來此尋求庇護,游客則來找廉價住宿和探險。各種社會背景的人在大廈里休憩,在食品攤檔旁爭搶座位,在手機鋪講價,在走廊過道間穿行。每晚大約有4,000人留宿于重慶大廈,我在不同旅館邂逅了129個不同國籍的人,從阿根廷到津巴布韋,包括不丹、伊拉克、牙買加、盧森堡、馬達加斯加,甚至有馬爾代夫的人。
重慶大廈位于彌敦道的黃金地段,某著名旅游書籍稱它“擁有從游客兜里吸金的能力”。如果你從馬路對面望過去,會見到令人眼花繚亂的樓群,底層各色各樣的商鋪,包括假日酒店、電器鋪、商場門面、時裝店、牛排店,還有一些酒吧。尤其當(dāng)你夜晚來欣賞著名的彌敦道霓虹燈美景時,就跟香港明信片相差無幾了。然而,耀眼奪目的高樓中有一棟樸素、甚至可以說是雜亂和腐朽的樓宇:盡管它的底層商場似乎已經(jīng)脫離大廈本身,與其他艷麗的商場無異,但入口開在外面。在這些底層商場之間有一個不可言喻的黑暗入口,一乍眼看上去好像另屬別處,你跨過馬路走近這個入口,看見那附近站了許多跟一般香港人不一樣的人,他們也不像是彌敦道的購物者。假如你是華人,進入大樓后可能反而覺得自己是少數(shù)民族,茫然不知所措。假如你是白人,也許會下意識地捂緊錢包,不安之中還帶有**世界國家的愧疚。假如你是女人,可能還有點不自在,因為你周圍有一百多雙虎視眈眈的男性的眼睛。
如果你從附近么地道(ModyRoad)的港鐵出口出來,轉(zhuǎn)一個街角來到重慶大廈,會對大廈有一個更加全面的了解。你首先見到一家7-Eleven,那里晚上總有一大幫非洲人站在過道中喝啤酒,或是聚在店門口。附近還有一些印度女人穿著燦爛奪目的莎麗,假如男性瞄她們一眼,她們就會報價,然后跟著走幾步以確定該男子是否對她們的性服務(wù)感興趣。當(dāng)然,招引來的還有其他諸如蒙古、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國家的女人。還有一些南亞的男人,他們會向你兜售西裝訂制服務(wù),“特價西裝,只給您這個價”。然后后面可能跟上來一群賣假表的人,提供各種名牌手表的膺品,價格僅為正品的一小部分。一旦你流露出一絲興趣,他們就會帶你走進附近大廈的陰暗小巷。
你穿過距離重慶大廈大門大約三十多米的么地道,如果來的是時候,會見到一群販子替大廈內(nèi)幾十個咖喱餐館當(dāng)托兒,類似中介。你**要么不理睬他們,要么趕快決定跟著一個托兒去其餐廳,不然會被販子黨團團圍住。如果你是白人的話,會有一個年輕男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湊到你耳邊小聲問:“來點大麻?”你若想再問下去,說不定還能問出其他的什么藥來。到傍晚時分,你踏上重慶大廈門口的臺階,一些南亞裔的旅店托兒會跑來說“我能給你一間好住處,才150港幣”,另一個中國男人馬上背對著南亞人說:“這些印度旅館很邋遢的!來我這邊住吧!我們這里干凈得很!薄蓛艋蛟S是干凈,價錢也高了一大截。
你終于逃離了這些夾攻,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掉進了重慶大廈的人流漩渦,也許你一生都沒見過這么多人簇擁在這么一小塊地方。眼前的景象非同尋常:穿鮮艷長袍、嘻哈服裝或不合身西裝的非洲人,頭戴無沿平頂小帽的虔誠的巴基斯坦人,穿伊斯蘭教黑色罩袍的印度尼西亞婦女,穿中短褲挺著大啤酒肚的老年白人,還有一些仿佛是來自上一個年代難民的嬉皮士。尼日利亞人大聲喧嘩,年輕的印度人把手搭在彼此的肩膀上談笑風(fēng)生,還有一些中國內(nèi)地人看起來掩飾不住對這一切的驚訝。你很可能還會見到南亞人推著手推車,搬運三四個標(biāo)有“拉各斯”或“內(nèi)羅畢”的大箱子,非洲人拉著塞滿了手機的行李箱,還有掌柜們販賣著各種各樣地球上能找得到的東西,從咖喱角(samosa)、手機卡、剪發(fā)服務(wù)、威士忌、房地產(chǎn)、電源插頭、自慰器到鞋子。排隊等電梯的人什么膚色都有,他們都等著去一百多家不同的旅店。
看到這種景象,你也許覺得奇怪:“這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那么多人來重慶大廈做什么?他們過著一種怎樣的生活?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個地方?”這些正是我研究重慶大廈的初衷。1983年,我作為一名游客**次來到重慶大廈,逗留了幾個晚上。1994年,我搬到香港居住,每隔幾個月來重慶大廈吃一次咖喱,試圖去了解另一個世界。2006年,我開始正式對重慶大廈做人類學(xué)的研究,盡己可能去了解這棟大廈的一切人和事,理解它在全球化進程中的角色。過去三年半中,我至少每個星期在重慶大廈睡一個晚上,一有時間就鉆到此處(這里離我所在的大學(xué)大約三十分鐘火車車程),為了解答以上的問題,更為了思考重慶大廈在世界上的重要意義。
我在過去幾年里找到了一些答案,以一次典型的半夜經(jīng)歷為例。那個時間,印度性工作者已出來招攬生意,她們對我不加理會,因為她們知道我不是顧客,只有幾個新來的性工作者一見到我是白人就想抓住機會撈一筆,老一輩的則告訴她們別費力氣了。一位兜售假表的販子透過墨鏡向我打招呼,他由于在南亞遭遇警察的緣故已經(jīng)半盲了。他說那邊的警察把他的眼皮貼起來,逼迫他盯了一天的太陽。他擔(dān)心國際難民署(UNHCR)在仲裁其案件和命運的時候會不相信,因為他手里沒有證據(jù)。他在此非法打工,盼望攢夠錢以支付角膜移植手術(shù)。他一邊留心附近有沒有便衣警察,一邊盡可能地招攬生意,他說:“白人是**顧客,他們買得比誰都多!钡@個月生意不太火,他連付房租的錢都賺不到,更不用說手術(shù)費了。不過他的眼睛究竟是被家鄉(xiāng)的警察弄瞎,還是先天性,或是其他什么意外,尚無定論——畢竟他說的話我無法核實,但今晚遇見他算是一件好事。
多走幾步,一個飯館的托兒熱情地迎接我。我已經(jīng)兩個月沒見過他了,他一直以游客身份在香港非法打工,不久前回了一趟印度老家加爾各答。他自豪地掏出上個月出生的寶貝兒子的照片給我看,但同時表示自己很高興能回到香港,“畢竟我要供養(yǎng)整個家。‰m然……我很想念家人,但香港的薪水高很多……所以……”。他感慨道,自己掙來的錢好多都花在用手機打電話回家上。
在重慶大廈入口,我遇到一位已經(jīng)六個月沒見的尼日利亞商人。他說自己沒能早日返港是因為匯率實在是貴得離譜,兌換不到需要的美元數(shù)額,“不過我現(xiàn)在終于回來了,之前訂下四千部手機,還以為自己不能過來拿貨,還好終于趕上,我又能賺錢了。”他過兩天又要飛回家,走之前會仔細檢查每一部手機。我**次結(jié)識與他同行的朋友,那個人即將去中國內(nèi)地南邊,他拿到中國簽證后說:“在中國內(nèi)地買衣服比在香港劃算得多,我能按自己想要的款式訂做三萬件衣服!边@兩個尼日利亞人都很擔(dān)心波動的匯率會削損利潤,更不用提他們祖國海關(guān)變化多端的關(guān)稅,以及在重慶大廈等地被騙的風(fēng)險了。他們說“賺錢難啊”,其他很多商人也都這么認為。
再走幾步,我見到一位印度朋友站在警崗附近,他白天在一家香港的大公司工作,晚上回到重慶大廈幫家人打理旅館。他現(xiàn)在的煩惱不僅是時間不夠,還有他的香港女朋友,他的家人根本不肯接受這對情侶。他不知道該怎么辦,應(yīng)該選擇女朋友還是家人——此時此地,除了等待別無它法。接著我邂逅了一位來自西非的朋友,他*近在中國內(nèi)地南方做起了生意。與其他我見過的非洲商人不一樣,他以20萬美元的在港投資申請到了香港***,精明的他把這20萬用來租用和翻新一家位于重慶大廈的電子產(chǎn)品店鋪,希望其他的非洲兄弟和穆斯林朋友會來光顧。他的妻兒*近也搬到香港,他認為香港是一個他們能扎根的新家,“香港值得信賴”。當(dāng)然,我不清楚他能否把那二十萬賺回來,特別是現(xiàn)在低迷的經(jīng)濟已經(jīng)影響了包括重慶大廈的全球市場。但這個人虔誠地相信,只要自己一直做一個誠懇的穆斯林,就一定能在大廈里功成名就。
再走幾步,我見到一位只見過一次面的年輕南亞人,他說自己已經(jīng)失業(yè)并陷入絕望了,“我還能做些什么?我一點兒錢都沒有,家里的人還都指望著我!”我不知道他說的是否屬實,不過他確實看上去驚慌失措。我不了解這個人,但還是塞給了他100港幣并祝他好運。我并不想扮演上帝的角色,但還能怎樣?好多人都有跟他相似的遭遇。我再來重慶大廈的時候,就沒見到這個人了。事實上,我從此都再未見到過他。
以上所述的人們都是重慶大廈的常客,也是本書主角。在**章,我將重慶大廈作為一個地點來進行探究:包括它為何存在,它所代表的意義,其建筑風(fēng)格和歷史,以及相關(guān)組織架構(gòu)。在第二章,我將詳細描述重慶大廈中的不同人群,包括非洲和中國內(nèi)地的商人、南亞掌柜、國際難民、性工作者、癮君子、游客,還有我追隨其中的一些人所進行的訪問和記錄。第三章會描述經(jīng)轉(zhuǎn)這棟大樓的貨品,以及商販和買家如何通過自己的全球網(wǎng)絡(luò)銷售這些貨物。第四章將探討約束大廈內(nèi)所有事物的法律網(wǎng)絡(luò),特別是那些過著邊緣生活的避難者。*后,我試圖找出大廈對里面的人和對世界本身的價值,并預(yù)測其未來的發(fā)展變化。
這本書講述重慶大廈以及其中的人們,但此書也與“低端全球化”相關(guān)。重慶大廈作為這種全球化的中心支點,連接著世界上許多其他類似的支點,包括曼谷、迪拜、加爾各答、加德滿都、坎帕拉、拉各斯、內(nèi)羅畢等等。低端全球化與多數(shù)讀者心中聯(lián)想到的“全球化”一詞很不一樣——低端全球化并不涉及像可口可樂、諾基亞、索尼、麥當(dāng)勞這類大型企業(yè),也沒有所謂的辦公大樓、律師,或宏偉的財政預(yù)算。相反,低端全球化中的商人很可能只是用自己的行李箱,或是租用一些集裝箱和貨車去運送貨品,他們越過邊界,盡可能地躲避法律和版權(quán)的干涉,他們的世界由金錢主宰。這些個體離鄉(xiāng)背井去其他地區(qū)尋求更好的機會,不論是通過打臨時工,還是以避難者和性工作者的身份。這就是今時今日大部分發(fā)展中國家全球化的主要形式。
重慶大廈在一個狹小的空間里展現(xiàn)出無窮的經(jīng)濟力量和人力物力,但與周圍發(fā)達國家的經(jīng)濟規(guī)模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了。離大廈僅僅十分鐘車程以外,香港尖沙咀和中環(huán)商業(yè)區(qū)集中了財富和高端全球化成果,殘舊不堪的重慶大廈相比起那些辦公樓,可謂兩個世界。這本書不僅僅講述重慶大廈的故事,也講述世界關(guān)系網(wǎng)的非凡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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