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世界里的童年生活映像　　——讀荷蘭圖畫書《憂愁熊》　　趙霞　　清晨的玩具店一片寂靜，玩具熊們還在熟睡中，卻有一雙寫滿憂愁的眼睛，在黑暗里孤獨地睜著……　　荷蘭圖畫書作家、插畫家夏洛特？德邁頓斯以這樣一個充滿懸念感的敘述，開始了《憂愁熊》的故事�？珥摰拇螽嬅嫔�，幽藍的夜色籠罩著各種睡姿的玩具熊，他們有的躺著，有的趴著，有的坐著，還有的大概玩過了頭，都來不及爬下玩具車，便在座墊上靠著車龍頭怡然睡去。而就在這沉沉睡意的中央，在一個孤獨的木格子里，一只小小的玩具熊固執(zhí)地睜著眼睛。他是誰？他睡不著嗎？他為什么會睡不著？　　洗衣熊的叫嚷多少揭開了一點點謎底。當其他玩具熊輕車熟路地把衣服紛紛交給洗衣熊們浣洗時，小熊顯然很不適應這一切。來自洗衣熊的家長般的指示，在他聽來更像是一個帶有欺凌意味的命令。他一定是新來的吧？于是，一場想要幫助這個新成員的行動在玩具店里熱熱鬧鬧地開展起來。北極熊給了他毛絨絨的擁抱，蜂蜜熊要和他分享蜂蜜，大大熊發(fā)動大伙兒一起幫他找家人……可惜這些熱情的舉動都沒能緩解小熊的緊張。就在大家忙成一團的時候，沿著畫面中央的木格板線，悄悄地爬下來另一只小小的熊——多嘴熊出場了。他的啰里啰嗦的絮叨從“發(fā)愁”的話題開始，但這些嘮叨與其說是在和小熊分享“發(fā)愁”的體驗，不如說是在幫他打消這些憂愁。不用說，坐在“那么高的架子上”，一個不小心“掉下去，落到地上”，自然是件值得發(fā)愁的事情；但接下來，被一個孩子“又是抱”，“又是親”，和他一起旅行、玩耍，一起擠在汽車后座上，彼此緊緊地靠著，這可不再是令人發(fā)愁的事情，而是想起來就叫人覺得安心和溫暖�！　∮谑牵�我們看到，伴隨著多嘴熊的絮叨，畫面上小熊的身姿慢慢發(fā)生著變化：他開始從背對著我們的孤單而沮喪的姿態(tài)里走出來，把腦袋轉(zhuǎn)向了多嘴熊的方向，緊接著，身體也隨之轉(zhuǎn)了過來，與多嘴熊面對面地坐著；他的孤單而憂傷的眼睛，**次擁有了一個可以對視的朋友�！　〉逻~頓斯借這么一個孩子們*熟悉的玩具熊的故事，來表達童年時代*常被體驗到、卻也*容易被忽略的孤獨感和憂愁感。這感受發(fā)生在許多這樣的童年生活情境中：一個孩子 玩具世界里的童年生活映像　　——讀荷蘭圖畫書《憂愁熊》　　趙霞　　清晨的玩具店一片寂靜，玩具熊們還在熟睡中，卻有一雙寫滿憂愁的眼睛，在黑暗里孤獨地睜著……　　荷蘭圖畫書作家、插畫家夏洛特？德邁頓斯以這樣一個充滿懸念感的敘述，開始了《憂愁熊》的故事。跨頁的大畫面上，幽藍的夜色籠罩著各種睡姿的玩具熊，他們有的躺著，有的趴著，有的坐著，還有的大概玩過了頭，都來不及爬下玩具車，便在座墊上靠著車龍頭怡然睡去。而就在這沉沉睡意的中央，在一個孤獨的木格子里，一只小小的玩具熊固執(zhí)地睜著眼睛。他是誰？他睡不著嗎？他為什么會睡不著？　　洗衣熊的叫嚷多少揭開了一點點謎底。當其他玩具熊輕車熟路地把衣服紛紛交給洗衣熊們浣洗時，小熊顯然很不適應這一切。來自洗衣熊的家長般的指示，在他聽來更像是一個帶有欺凌意味的命令。他一定是新來的吧？于是，一場想要幫助這個新成員的行動在玩具店里熱熱鬧鬧地開展起來。北極熊給了他毛絨絨的擁抱，蜂蜜熊要和他分享蜂蜜，大大熊發(fā)動大伙兒一起幫他找家人……可惜這些熱情的舉動都沒能緩解小熊的緊張。就在大家忙成一團的時候，沿著畫面中央的木格板線，悄悄地爬下來另一只小小的熊——多嘴熊出場了。他的啰里啰嗦的絮叨從“發(fā)愁”的話題開始，但這些嘮叨與其說是在和小熊分享“發(fā)愁”的體驗，不如說是在幫他打消這些憂愁。不用說，坐在“那么高的架子上”，一個不小心“掉下去，落到地上”，自然是件值得發(fā)愁的事情；但接下來，被一個孩子“又是抱”，“又是親”，和他一起旅行、玩耍，一起擠在汽車后座上，彼此緊緊地靠著，這可不再是令人發(fā)愁的事情，而是想起來就叫人覺得安心和溫暖。　　于是，我們看到，伴隨著多嘴熊的絮叨，畫面上小熊的身姿慢慢發(fā)生著變化：他開始從背對著我們的孤單而沮喪的姿態(tài)里走出來，把腦袋轉(zhuǎn)向了多嘴熊的方向，緊接著，身體也隨之轉(zhuǎn)了過來，與多嘴熊面對面地坐著；他的孤單而憂傷的眼睛，**次擁有了一個可以對視的朋友�！　〉逻~頓斯借這么一個孩子們*熟悉的玩具熊的故事，來表達童年時代*常被體驗到、卻也*容易被忽略的孤獨感和憂愁感。這感受發(fā)生在許多這樣的童年生活情境中：一個孩子，從熟悉的家忽然來到另一個新的環(huán)境，不得不暫時離開熟悉的親人的陪伴，去學著獨自面對和融入這個環(huán)境。因此，故事里滿心憂愁的玩具小熊，其實也是現(xiàn)實中每一個曾經(jīng)或正在體驗這份憂愁感的孩子的情感投射對象。當小熊終于也擁有了一個可以“緊緊地靠在一起”的朋友，經(jīng)歷了整整一夜擔憂和疲倦的他終于“睡著了”，所有他曾體驗過的孤獨、憂愁和焦慮，在這一刻完全融化在了另一種舒緩、安然的情緒里�！　≡谶@個過程中，畫面的主色調(diào)也發(fā)生著微妙的轉(zhuǎn)變，從清冷憂郁的藍色調(diào)慢慢轉(zhuǎn)向煦暖開朗的橘色調(diào)。這轉(zhuǎn)變既是故事里時間推移、天光變化的暗示，同時也是小熊心理情緒變化的寫照。在圖畫書的末尾，憂愁熊依偎著多嘴熊沉沉睡去的畫面上，那籠罩著整面柜臺墻的溫暖的橘色，與故事*初散發(fā)著幽藍色的相近場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個在一片睡意中獨自醒著的小熊無疑是憂愁的，但那個在清明的晨光中獨自恬然入睡的小熊，則向我們傳遞著一份足以撫慰心靈的安寧和滿足。從這個畫面回過頭去看，我們會感覺到，不只是多嘴熊，洗衣熊、北極熊、蜂蜜熊、大大熊，以及玩具店里所有其他的熊，其實都曾為小熊的這份安寧和滿足貢獻過他們的關(guān)切與溫暖�；蛟S，等小熊醒來，他會感到自己已經(jīng)完全成為了這個大家庭的一員�！　〉逻~頓斯的插圖常富于敘事和細節(jié)的獨特創(chuàng)意，她喜歡在畫面中探索圖畫書視覺表現(xiàn)力的更遠邊界，帶領(lǐng)小讀者體驗各種各樣挑戰(zhàn)規(guī)范的文本游戲。這部圖畫書也不例外。比如，在多嘴熊與憂愁熊交流“小孩”話題的那個畫面上，他們之間的問答就是作者設計的一個特別的文本游戲：“你見過小孩嗎？”“見過�！薄霸谀膬�？”“就在那兒！”然而，我們從畫面上卻看不到任何小孩的身影，只見兩只玩具熊同時轉(zhuǎn)過身來，面向我們，憂愁熊的一只手臂也指向著我們；與此同時，其他忙活著的玩具熊忽地停下來，把驚訝的目光一致投往了這個方向。這個共同的視覺動作令我們猛地意識到，對話中的“那兒”，指的不是故事內(nèi)的某個虛擬空間，而是在文本之外，那個正在翻讀故事的真實的孩子所處的現(xiàn)實空間。真的，一直“看”著故事里的玩具熊們忙來忙去的，不正是“這個”閱讀圖畫書的孩子嗎？通過這樣穿越文本的游戲，作者讓小讀者意識到，他不只是這個故事的一個普通的閱讀者和旁觀者，同時還是它的親身參與者，是影響故事進程的其中一個元素——誰能說，在故事*起初的時候，來自畫面和文本之外的“這個”孩子的目光，不是令不明就里的小熊感到不安的原因之一呢？　　借著圖畫書獨特的畫面語言，德邁頓斯也賦予了憂愁熊的故事以更豐富的敘事細節(jié)和趣味。盡管憂愁熊無疑是這個故事的**主角，但大多數(shù)時候，它只是畫面中一個小小的形象，而和它一起分享整個空間的則是一大群各式各樣的玩具熊。于是，當我們的目光從文字敘事的提示中延伸開去，落到每一畫面的各個角落，便會發(fā)現(xiàn)作家筆下玩具熊的世界原來還藏有如此多的情味和趣味。比如故事起始的大畫面上，每一種玩具熊都有著各各不同的酣睡姿態(tài)，這些姿態(tài)令我們聯(lián)想到玩具熊們各不相同的脾氣、性格。在玩具熊逐一醒來后的畫面中，這些性格得到了更豐富的展示：忙碌的洗衣熊們，像是這個玩具世界的一群苛責而盡職的管家；戴紅帽的小灰熊們，顯然有著比其他玩具熊更為活潑頑皮的天性；蜂蜜熊吃起蜜來好不邋遢，一大坨蜂蜜從它的手掌滴落下來，惹惱了底下圓耳朵的小灰熊；兩只棕色的玩具熊臨時“霸占”了另一只熊的三輪車，樂滋滋地玩起雙人雜耍……這是一個充滿生機的玩具世界，也是一個充滿歡樂的游戲世界，只要善于觀察，孩子們一定會從作品的閱讀中體驗到更多發(fā)現(xiàn)的驚喜。對童年來說，這樣的觀察和發(fā)現(xiàn)，無疑構(gòu)成了圖畫書閱讀的另一半無可替代的閱讀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