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庵夢憶》既是一部個人化的生活史,也是一部晚明時期的生活畫卷,更為重要的,它是一部寫滿滄桑的心靈史。通過作者的所見所聞,晚明時期江南地區(qū)生活特別是衣食住行、社會習(xí)俗的各個方面如在眼前。由于是苦難過后的追憶和反思,作者不自覺地會進行過濾,只留下那些最為美好、值得留戀的東西,以此來表達(dá)故國之思、鄉(xiāng)土之情,抒發(fā)滄桑之感,寄托興亡之嘆。
作者極力描繪改朝換代前個人生活的閑適和富足,但絕不是為了炫耀,只要看一看作者那篇寫得極為沉痛的自序,就可以明白這一點。也正是因為有了這層滄桑和寄托,全書帶有較強的抒情色彩,字里行間,透出一種難以釋懷的痛苦和憂傷。
張岱和他的人群見證了“末世”。他們見證無限的美、無限的繁華、無限的精致復(fù)雜,見證了緩緩降臨的浩大的宿命。休說是王朝鼎革、人事浮沉,這種宿命的末世感將穿越康乾盛世,結(jié)出一朵最美的花,所謂“閬苑奇葩”:《紅樓夢》。《紅樓夢》是無數(shù)夢的影子,其中有張岱的夢!罹礉
卷一
鐘山?003
報恩塔?005
天臺牡丹?007
金乳生草花?008
日月湖?009
金山夜戲?011
筠芝亭?013
砎園?014
葑門荷宕?015
越俗掃墓?017
奔云石?018
木猶龍?020
天硯?022
吳中絕技?023
濮仲謙雕刻?024
卷二
孔廟檜?029
孔林?031
燕子磯?033
魯藩煙火?034
朱云崍女戲?036
紹興琴派?037
花石綱遺石?039
焦山?041
表勝庵?042
梅花書屋?045
不二齋?046
砂罐錫注?048
沈梅岡?049
岣嶁山房?050
三世藏書?052
卷三
絲社?057
南鎮(zhèn)祈夢?059
禊泉?061
蘭雪茶?064
白洋潮?066
陽和泉?067
閔老子茶?069
龍噴池?071
朱文懿家桂?072
逍遙樓?073
天鏡園?076
包涵所?077
斗雞社?079
棲霞?080
湖心亭看雪?081
陳章侯?083
卷四
不系園?087
秦淮河房?089
兗州閱武?090
牛首山打獵?091
楊神廟臺閣?093
雪精?094
嚴(yán)助廟?096
乳酪?098
二十四橋風(fēng)月?099
世美堂燈?101
寧了?103
張氏聲伎?104
方物?106
祁止祥癖?108
泰安州客店?109
卷五
范長白?113
于園?115
諸工?116
姚簡叔畫?116
爐峰月?118
湘湖?119
柳敬亭說書?121
樊江陳氏橘?123
治沅堂?124
虎丘中秋夜?126
麋公?128
揚州清明?129
金山競渡?131
劉暉吉女戲?133
朱楚生?134
揚州瘦馬?136
卷六
彭天錫串戲?141
目蓮戲?142
甘文臺爐?143
紹興燈景?145
韻山?146
天童寺僧?148
水滸牌?150
煙雨樓?152
朱氏收藏?154
仲叔古董?155
噱社?157
魯府松棚?159
一尺雪?159
菊海?160
曹山?161
齊景公墓花樽?163
卷七
西湖香市?167
鹿苑寺方柿?170
西湖七月半?171
及時雨?172
山艇子?174
懸杪亭?175
雷殿?176
龍山雪?177
龐公池?178
品山堂魚宕?179
松化石?180
閏中秋?181
愚公谷?182
定海水操?183
阿育王寺舍利?185
過劍門?186
冰山記?188
卷八
龍山放燈?193
王月生?195
張東谷好酒?197
樓船?199
阮圓海戲?200
花閣?201
范與蘭?203
蟹會?204
露兄?205
閏元宵?207
合采牌?211
瑞草溪亭?212
瑯?gòu)指5?215
附錄一補遺四篇
魯王?219
蘇州白兔?220
草妖?220
祁世培?221
附錄二
自為墓志銘?225
《陶庵夢憶》序?227
金忠淳跋?227
《陶庵夢憶》識語?228
《陶庵夢憶》跋?229
陶庵夢憶序?230
重刊《陶庵夢憶》跋?233
湖心亭看雪①
崇禎五年十二月②,余住西湖。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是日更定矣③,余拏一小舟④,擁毳衣爐火⑤,獨往湖心亭看雪。霧淞沅碭⑥,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
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見余大驚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飲。余強飲三大白而別⑦。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及下船,舟子喃喃曰⑧:“莫說相公癡,更有癡似相公者!
【注釋】
①湖心亭:又名湖心寺、清喜閣,位于浙江杭州外西湖中央,小瀛洲北面。因在外西湖中央小島上,故名。作者《西湖夢尋》卷三《湖心亭》條有詳細(xì)介紹:“湖心亭舊為湖心寺,湖中三塔,此其一也。明弘治間,按察司僉事陰子淑秉憲甚厲。寺僧怙鎮(zhèn)守中官,杜門不納官長。陰廉其奸事,毀之,并去其塔。嘉靖三十一年,太守孫孟尋遺跡,建亭其上。露臺畝許,周以石欄,湖山勝概,一覽無遺。數(shù)年尋圮。萬歷四年,僉事徐廷祼重建。二十八年,司禮監(jiān)孫東瀛改為清喜閣,金碧輝煌,規(guī)模壯麗,游人望之如海市蜃樓。煙云吞吐,恐滕王閣、岳陽樓俱無甚偉觀也!弊髡咴鵀榇送ぷ珜戦郝(lián):“如月當(dāng)空,偶以微云點河漢;在人為目,且將秋水剪瞳神!
②崇禎五年:1632年。
③更定:初更以后,在晚上八九點左右。更,古代夜間計時單位,一夜分五更,每更約兩個小時。
④拏:劃動。
⑤毳(cuì)衣:用皮毛做的衣服。
⑥霧淞:又名樹掛,霧氣凝結(jié)在樹木枝葉上而形成的一種白色松散冰晶。沅碭:當(dāng)為“沆碭(hàng dàng)”,煙云彌漫的樣子。語出《漢書?禮樂志》:“西顥沆碭,秋氣肅殺。”
⑦大白:大酒杯。
⑧舟子:船夫!竞喸u】
到過西湖的游人很多,但大多在春夏之季。至于冬日西湖雪景之佳,能親身領(lǐng)略者較少,這一遺憾可以通過閱讀本文來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