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取名“乾隆十三年”,如果再有一個英譯本,似乎就可以學黃仁宇先生,加一個副標題了:“1748,一個失敗的記錄”(一笑)。
黃先生是學不來的。但可以告慰的是,在這次謀求再版的過程中,遵從學生與友人的建議,終于鼓起勇氣,將全書修改了一遍。雖未能達到完全“口語化”的目標,但盡量使之好讀,也算費了些力氣(現(xiàn)在仍有許多不好讀的地方,但盡可“一目十行”,略過去了;又,書中引文未注明者皆出自大清實錄之《高宗實錄》,不妨按圖索驥)。
本書和《史記》等古書一樣,大量地引用了原文(只不過古書不注明出處,一般人意識不到而已),原因之一,是有許多東西我們其實解釋不了,卻拿現(xiàn)代觀念,我們手頭的這點兒本事強加解釋。所以,不如留出空間給予讀者,讓大家自己想象。
我治清史,前后已經(jīng)有三十多年時間,漸漸也讀了不少材料。過去最“中意”的皇帝,是清圣祖(康熙帝),覺得他是一位好皇帝,你從他那些諭旨中,就能讀出他的人品性格。很仁慈,也很寬大。不喜歡的,是世宗(雍正帝)。但是美國學者很喜歡他,覺得他治國有方,特別能干。高宗(乾隆帝)呢?似乎更像一個“紈绔子弟”,沒經(jīng)歷過那些風霜雨露(對比起來,康熙可謂“長于憂患”了);人是聰明(也有外國學者居然以為他“智商低”的),但有點兒“聰明反被聰明誤”的味道。遠沒有圣祖那么高大、寬厚。有意思的是,他即位不久,很年輕時就說,若在位超過六十年(古今中外能統(tǒng)治這么長時間的并無幾人),即當退位云云,不要超過皇祖康熙帝,不想竟如其所愿……
……
如果我能夠見到乾隆皇帝,我就要做一番“口述史”了,我要問問他:
為什么乾隆朝前十三年史料畸缺呢(對比雍正朝和乾隆十三年以后這兩個時期)?是不是有什么人做了手腳?
我寫您打算“回復三代”這節(jié),您滿意嗎,為什么以后就不提此事了?難道有什么難言之隱?
“糧政事件”呢,這些難道不是大事里的大事?您愿意像一般史書那樣,把它們都遮蔽起來?
您后來搞了那么多“文字獄”和“政治案件”,為什么要這樣做?您一定有個想法,不知我的猜測準不準確?
我如果能重編一部《皇朝經(jīng)世文編》(只收十八世紀的東西),您會有什么想法?如果說,對“經(jīng)世派”有過貢獻的陸燿(著有《切問齋文鈔》)、莊存與(開創(chuàng)自龔自珍、魏源到康有為一脈今文學派)都曾參與密勿,對您的想法有一定了解,為什么您還不能滿意?今天又可以怎樣補救呢?
您對有關(guān)傳記中的哪一部分比較喜歡?哪些最不喜歡?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