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樂崩壞”之前“禮樂崩壞”之前——讀祝東《中國文化符號學(xué)關(guān)鍵詞》
趙毅衡 四川大學(xué)符號學(xué)-傳媒學(xué)研究所
讀祝東此書，感慨油然：感慨此書所寫中華民族成長經(jīng)驗富厚，很是不易；更感慨人類作為地球的主人，“少年期”不易，或許至今未樹規(guī)矩。地球生物圈能進入“人類世”（Anthropocene）并且發(fā)展到今天能對自己的歷史做一個批判的回顧，這是一個奇跡中的奇跡。茫茫宇宙中有此奇跡，若不能仔細保護，妥善經(jīng)營，那真是暴殄天物。而人類若不能深入地理解自己，如祝東在本書中做得那么透徹而犀利，那么文明的秩序可能真的會天下大潰，歸入野蠻。
孔子因為目睹種種“禮樂崩壞”，而試圖挽救世道人心，全心克己復(fù)禮（祝東指出禮儀是文化的根基“元語言”），他只是痛悟到禮樂對人類的重要性而已。先秦那一代的哲人思者，在中國上演了雅斯貝爾斯所謂人類超越觀念覺醒的“軸心時代”。由此人類取得偉大進步：對自身存在的意義有所覺悟。至今我們還未找到另一個星球，有生命存在的確鑿證據(jù)，不用說有心智的生命，更不用說對自身的意義活動有所反思的生命。
三萬至四萬年前，地球上存在幾個人種，智人能勝出，很多專家認為靠的是比較成熟的符號表意能力。只是那個時代留下的痕跡太少，只有某些巖畫手印。五千年前出現(xiàn)的文字，才讓我們看到“初民”的意義活動如何創(chuàng)造文明的秩序，以至于人類的集群獲得了組織和集合從家到國家的文明秩序的符號意義方式。
那么，孔子和先秦諸子都生存于那個偉大的時代，為什么他一再悲嘆“禮樂崩壞”？他是假定有個三皇五帝的禮樂黃金時代，他有意或無意地把烏托邦理想置入前世，實際上是在警告“禮樂未立”。未立，或尚未取得徹底遵從，這是他們那一代，甚至是全世界軸心時代的思想家面臨的共同境遇，是他們自覺要完成的任務(wù)，是人類進步到此階段需要做的重要一步，即社會道德秩序按照神圣的邏輯依名而立。人類的精神性成長，少不了經(jīng)過這個“而立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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