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魔人卷三：精靈之血》冬至日后沒幾天，大雪停了。霜凍隨之來到。特莉絲日夜陪著希瑞，照看她，無微不至地關(guān)懷她。女孩幾乎每晚都會尖叫著醒來。她會神志不清地捂著臉頰，痛苦地叫喊。女術(shù)士用咒語和靈藥安撫她，讓她重新入睡，還把她抱在懷里，輕輕搖晃。然后她自己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入睡，思索著希瑞在睡夢中和醒來后說的話。她的心里會涌起強烈的恐懼。Va'esse deireadh aep eigean……有些事情即將結(jié)束……整整十個晝夜都是如此。最后，一切終于過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希瑞可以安安靜靜地入睡了，沒有噩夢，什么夢都沒有。但特莉絲依然看護著希瑞，片刻也不離開。她關(guān)懷著她，無微不至。“快點兒，希瑞！沖刺，攻擊，閃躲！原地轉(zhuǎn)體半圈，突刺，閃躲！保持平衡！用左臂保持平衡，不然你會從木樁上摔下來！傷到你的……女性特征！”“什么？”“沒什么。累了嗎？如果你想，可以休息。”“不，蘭伯特！我還能繼續(xù)。你知道的，我沒那么弱。要不要我一次跳兩根木樁？”“膽子不��！要是你摔下來，梅利葛德會扯掉我的……我的腦袋。”“我不會的！”“我已經(jīng)說過了，不打算再說一遍。別顯擺！雙腿站穩(wěn)！注意呼吸，希瑞，呼吸！你喘得像頭快死的猛犸象！”“哪有？”“不許尖叫。練習(xí)！攻擊，閃躲！格擋！轉(zhuǎn)體半圈！格擋，轉(zhuǎn)體一圈！在木樁上站穩(wěn)，該死的！別晃！沖刺，突刺！再快點兒！轉(zhuǎn)體半圈！跳躍劈砍！就是這樣！很好！”“真的？蘭伯特，剛才那下真的很好嗎？”“誰說的？”“你說的！剛剛才說！”“那是口誤。攻擊！轉(zhuǎn)體半圈！閃躲！再來一次！希瑞，你的格擋哪兒去了？要我告訴你多少次？閃躲以后必須格擋，用劍護住你的頭和雙肩！必須！”“就算我只對付一個對手？”“你永遠(yuǎn)不知道你要對付幾個。你永遠(yuǎn)不知道身后的情況。你必須時刻保護好自己，靠步法和劍術(shù)！這得成為你的反射動作。反射動作，懂嗎？絕不能忘。如果在實戰(zhàn)里忘記，你就完了。再來一次！終于記住了！就是這樣！明白格擋的作用沒？你可以用它擋住任何攻擊。有必要的話，還可以趁勢往身后劈砍。好了，讓我看看你的轉(zhuǎn)體后刺。”“哈——”“很好�，F(xiàn)在明白了？理解它的用意了？”“我又不傻！”“你是女孩。女孩沒腦子。”“蘭伯特！如果特莉絲聽見……”“哪兒那么多‘如果’‘但是’的？好吧，可以了。下來吧，休息一下。”“我不累！”“我累。我說休息。從木樁上下來。”“空翻落地？”“你以為呢？難道要像母雞跳下雞棚？好了，跳。別怕，我在下面接著你。”“哈！”“不錯。非常好——以女孩的標(biāo)準(zhǔn)來說�？梢哉�掉蒙眼布了。”“特莉絲，今天學(xué)這些應(yīng)該夠了？好嗎？我們可以坐雪橇滑下山去玩！今天陽光明媚，雪地晃得我眼睛都疼了！天氣多好啊！”“別把身子探出窗戶，你會摔下去的。”“特莉絲，我們?nèi)プ�雪橇吧�?rdquo;“如果你能把這句話用上古語復(fù)述一遍，今天的課程就可以結(jié)束。離窗子遠(yuǎn)點兒，回到桌邊……希瑞，要我告訴你多少次？別拿著劍揮來揮去，放到邊上。”“這是我的新劍！真正的獵魔人之劍！用天空落下的金屬打造！真的！杰洛特這么說的，你知道的，他從不撒謊！”“哦是啊。我知道。”“我得適應(yīng)這把劍。維瑟米爾伯伯按我的體重、身高和臂長作了修改。我得讓手和手腕習(xí)慣它才行！”“習(xí)慣到你滿意為止，不過得在外面去習(xí)慣，這兒可不行！好了，我聽著呢。你提議出去坐雪橇。用上古語說。好了，說吧。”“唔……‘雪橇’怎么說？”“‘雪橇’是Sledd。‘坐雪橇’是Aesledde。”“啊哈……Vaien aesledde, ell'ea？”“問句句尾別用這種詞，不禮貌。要通過語調(diào)提問。”“但群島那些孩子……”“你要學(xué)的不是史凱利格土話，而是標(biāo)準(zhǔn)的上古語。”“我想知道，我干嗎要學(xué)上古語？”“為了讓你了解這門語言。學(xué)習(xí)不了解的東西很有必要。不懂外語的人會處處碰壁。”“可大家都說通用語��！”“沒錯，但有些人不只說通用語。我向你保證，希瑞，做少數(shù)派比做平凡的大多數(shù)強。好了，我洗耳恭聽。把句子說完整：‘今天天氣真好，我們?nèi)プ�雪橇吧�?rsquo;”“Elaine……唔……Elaine tedd a'taeghane，a va'en aesledde？”“很好。”“哈！那我們?nèi)プ�雪橇吧�?rdquo;“這就去。先讓我化妝。”“可你化妝給誰看呢？”“我自己。強化自己的美麗，可以讓女人保持自信。”“唔……你知道嗎？我覺得我也需要強化一下。特莉絲，別笑！”“過來，坐我腿上。我說過了，把劍放下！謝謝。現(xiàn)在，用那把大粉刷，把粉涂到臉上。別這么多，孩子，太多了！照照鏡子�？吹侥阌卸嗥�亮沒？”“沒看出區(qū)別。我想畫畫眼睛，可以嗎？你笑什么？你總在眼睛上描描畫畫，我也想試試。”“好吧。拿著這個，往眼皮上涂些眼影。希瑞，別把兩只眼睛都閉上，要是你看不見，會把整張臉都弄臟的。只拿一小塊，輕輕擦過眼皮。我說了，輕點兒！給我吧，我?guī)湍阍傺a幾筆。閉眼睛。好了，睜開吧。”“喔喔！”“看到區(qū)別了吧？一點點眼影沒壞處，雖然你的眼睛已經(jīng)夠漂亮了。精靈可不是隨隨便便就發(fā)明眼影的。”“精靈？”“你不知道？精靈發(fā)明了化妝。我們從上古種族那兒學(xué)到了很多有用的東西，給他們的回報卻少得可憐�，F(xiàn)在，拿起眼線筆，在你的上眼瞼那兒畫一條細(xì)線，就在睫毛上面一點兒。希瑞，你在干嗎？”“別笑了！我的眼皮在抖！我不是故意的！”“把嘴稍微張開一點兒，它就不抖了�？吹�?jīng)]？”“喔喔！”“來吧，用美貌去驚呆那些獵魔人吧。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一幕了。然后去坐雪橇，讓大雪弄花我們的妝。”“然后再化一次！”“不。我們讓蘭伯特?zé)�好熱水，然后去浴室洗澡�?rdquo;“又洗澡？蘭伯特說，為了洗澡，我們用太多燃料了。”“讓蘭伯特caen me a'baeth aep arse。”“什么？我沒聽懂……”“再花點兒時間，你就能掌握這些習(xí)語了。春天到來之前，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學(xué)習(xí)。不過現(xiàn)在……Va'en aesledde, me elaine luned！”“看這幅雕刻圖案……不，該死的，不是那幅……是這幅。你已經(jīng)知道了，這是一頭食尸鬼。告訴我們，希瑞，你對食尸鬼有哪些了解……嘿，看著我！你眼皮上是什么鬼東西？”“更強烈的自信！”“什么？算了，你說吧。”“唔……維瑟米爾伯伯，食尸鬼是吞食尸體的怪物。它在墓園、古墓周邊及任何埋葬死者之地出沒。比如公墓，還有戰(zhàn)場……”“這么說，它只能威脅到死人？”“不，不只這樣。食尸鬼在饑餓或憤怒時也會攻擊活人。舉例來說，打了一場仗……很多人被殺……”“你怎么了，希瑞？”“沒事……”“聽著，希瑞。忘了那些事吧，不會有第二次了。”“我看到了……在索登和河谷地區(qū)……所有田野……都躺著尸體，狼群和野狗啃食他們，鳥兒啄他們的肉……我猜那兒也有食尸鬼……”“所以你需要了解食尸鬼，希瑞。如果你了解它，它就不再是你的噩夢。如果你知道如何與之對抗，它就沒法威脅到你。所以告訴我，希瑞，你該怎么對付食尸鬼？”“用銀劍。食尸鬼怕銀。”“它還怕什么？”“亮光，還有火。”“就是說，可以用光和火對付它？”“可以，但很危險。獵魔人不用光和火，因為會影響視線。每道光都會投下陰影，陰影讓你難以判斷方位。應(yīng)該在黑暗中，借助月光和星光與之對抗。”“完全正確。記得很清楚嘛，聰明的孩子�，F(xiàn)在看這兒，看這幅圖案。”“咿咿呀呀呀呀！”“好吧，沒錯，這玩意兒……不怎么漂亮。這是血棘尸魔，食尸鬼的一種。它跟食尸鬼十分相似，但體型大得多。你也看到了，它跟食尸鬼最大的區(qū)別是頭顱上的三塊骨冠。其余特點跟其他食尸怪物相同。注意它短小粗鈍的爪子，更適合挖掘墓穴、刨開泥土。它有力的牙齒能壓碎骨頭，長而窄的舌頭能摳出腐臭的骨髓。骨髓對血棘尸魔來說可謂佳肴……怎么了？”“沒什么么么！”“你很蒼白，臉都綠了。你沒吃飽飯？早飯吃了嗎？”“嗯嗯嗯嗯，我吃了了了了……”“說到哪兒……啊哈，我差點忘了。記住，因為這很重要。血棘尸魔和食尸鬼跟其他同類怪物一樣，沒有自己的生態(tài)位。它們是各個世界相互滲透的時代的殘留物。殺掉它們不會擾亂自然界的秩序和內(nèi)在聯(lián)系，而秩序和聯(lián)系對現(xiàn)今的世界至關(guān)重要。這些怪物是外來物種，這個世界沒它們的容身之地。希瑞，你明白嗎？”“我明白，維瑟米爾伯伯。杰洛特跟我解釋過。我知道，生態(tài)位就�┦�……��”“好，那就好。你知道生態(tài)位是什么。既然杰洛特告訴過你，你就不用再復(fù)述給我聽了。說回血棘尸魔。幸好這玩意兒相當(dāng)少見，因為它們是危險得要命的狗雜種。血棘尸魔留下的傷口，哪怕再小，也會讓你身中尸毒。希瑞，哪種藥劑可以治療尸毒？”“金鶯。”“正確。但更好的辦法是避免中毒。所以在對抗血棘尸魔時，你可不能跟它近身肉搏。你必須跟它拉開距離，在適當(dāng)時機前跳進攻。”“嗯……那要攻擊它什么部位呢？”“我正要說這個。你瞧……”“再來，希瑞。我會放慢速度，方便你掌握每一招�，F(xiàn)在，我要用第三式攻擊你，擺出這個姿勢，像要突刺……你干嗎后退？”“因為我知道這是佯攻！你會向左橫邁一大步，用第四式揮劍上挑。所以我先后退，將計就計反擊你！”“是這樣嗎？如果我用這招呢？”“哎�。∧阏f過放慢速度的！我的應(yīng)對錯了嗎，柯恩？”“沒錯。只是我比你高，比你壯。”“這不公平！”“格斗本來就不公平。你必須利用所有優(yōu)勢，抓住任何機會。你后退，反而讓我有機會加大攻擊力道。所以你不該后退，應(yīng)該向左轉(zhuǎn)體半圈，從下方朝右上攻向我的下巴，瞄準(zhǔn)臉頰或喉嚨。”“好像你會讓我得逞似的！你會反向轉(zhuǎn)體，在我格擋之前砍中我的脖子！我怎么才能知道你要干嗎？”“你必須知道。其實你本就知道。”“哦，是��！”“希瑞，我們在格斗。我是你的對手。我渴望，而且必須打敗你，因為賭注是我的命。我比你高大強壯，所以我會找機會進攻，以便繞過或擊潰你的防守——就像你剛才見到的那樣。我何必轉(zhuǎn)體呢？我已經(jīng)站到你左邊了，對吧？用第二式攻腋下不是更簡單嗎？只要我砍斷你的動脈，你要不了幾分鐘就會沒命。注意防守！”“哈——！”“很好。漂亮又迅速的格擋。明白練習(xí)手腕動作的作用沒？現(xiàn)在，集中注意力：很多劍客都會犯一個錯誤，他們在站立格擋后會停頓一會兒，所以你可以乘虛而入，發(fā)起攻擊——就像這樣！”“哈——！”“漂亮！跳開，立刻跳開，然后轉(zhuǎn)體！萬一我左手有把匕首呢！很好！非常好！現(xiàn)在呢，希瑞？我現(xiàn)在會怎么做？”“我怎么知道？”“看我的腳！我的身體重心在哪邊？我這個姿勢能做什么？”“什么都可以！”“所以你該拖延時間，逼我露出破綻！注意防守！很好！再來一次！很好！再來！”“啊嗷！”“這次不太好。”“嗚……我做錯了嗎？”“沒錯。只是我比你更快。解除防守吧。我們坐下休息一會兒。你肯定累了，你整個上午都在小道上跑步。”“我沒累，但我餓了。”“活見鬼，我也是。今天輪到蘭伯特做飯，他除了煮面啥都不會……就連面也未必……”“柯恩？”“嗯？”“我還是不夠快……”“已經(jīng)很快了。”“我能跟你一樣快嗎？”“可能性不大。”“嗯……那你……世上最強的劍客是誰？”“我不知道。”“你沒見過更厲害的人？”“我見過很多自以為最厲害的人。”“��！他們是誰？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本事？”“等等，等等，小丫頭。這我可答不上來。這些有那么重要嗎？”“當(dāng)然重要！我想知道那些劍客都是誰，分別在哪兒。”“在哪兒？這我知道。”“喔！在哪兒？”“墳?zāi)估铩?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