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致力探討自由主義憲政體制下榮譽的含義,及其激發(fā)個體能動性的能力。作者認為,由于榮譽將自我關注和個人野心與有原則的崇高目的聯系在一起,它挑戰(zhàn)了自利與自我犧牲之間的二元對立,能夠很好地適應盛行自由主義的現代社會。書中追溯了榮譽的譜系,探究了它與憑借良心的拒絕和公民不服從之間的聯系,詳述了它在美國建國、民主改革和民權運動中起到的重要作用,表明榮譽是冒險而又艱難的政治行動的一種動機,能夠在當今政治能動性低迷的情境下為自由主義提供鼓舞,防范和抵制權力的濫用。
榮譽與現代民主之間一直都有著深刻的聯系,自美國國父起,一直到伊麗莎白?凱蒂和馬丁?路德?金的時代,榮譽都強有力地支撐起這些非凡個體的政治能動性。
前言在每一本政治理論著作背后都有一個首惡元兇(summum malum),也就是作者在政治生活中最恐懼或最蔑視的那種東西。本書的寫作動力便來自對多數暴政的恐懼;盡管民主的人民在其他時候都是行為得體的,但他們對多數暴政的誘惑的偶爾屈服,卻由來已久。任何人只要曾經站在多數人的意見、身份認同,人、或生活方式的對立面,都會感覺到憲政民主制中用以保護個體自由的,人、被詹姆斯?麥迪遜稱作紙上藩籬的那些東西,是多么地脆弱,從而也都會感覺到(即便是僅僅作為陰影掠過的)多數暴政的可能性。政治理論家可以有許多不同的方式切入多數暴政問題;就我而言,對這一問題的關切引發(fā)了我對政治能動性的興趣,因為對走向暴政的多數人的抵抗,其可能性正是源于能動性之中。在本研究中,個體能動性被用于指稱進行有意的、自我發(fā)起的行動的能力。它超越于這個舉動本身,而深入到在背后支持這一舉動的道德心理學。能動性意味著對自身作為能動者的一種覺悟,對自己有能力去行動,而不只是做出反應;有能力去塑造生活中的事件和環(huán)境,而不只是對其加以忍受的信心。近年來政治理論家相對而言不太探討能動性的主題,尤其是能動性的來源,或者支持能動性的動機形式。而榮譽正是這種來源之一。榮譽是什么,以及它如何鼓舞著個體能動性,乃是本書的主題。今天的美國人在能動性的可能性上抱著矛盾的心態(tài)。一方面,我們對個體的選擇能力(從而對能動性)大加贊美并努力包容。在人類過去的歷史里,從來沒有哪個時期像現在這樣在方方面面(從健保計劃、退休賬戶、速凍晚餐,到宗教、工作、愛情)給人們提供如此琳瑯滿目的選擇?茖W技術近來的進展使得連對生命本身加以改造的力量都唾手可得,這似乎讓我們變得比命運更像命運的主宰。另一方面,我們已經受到一整代理論家的教育,知道在建構我們的身份認同并決定我們的行動方面,環(huán)境有著莫大的威力。有時候我們會把成功與失敗完全歸咎于種族、階級、性別。在這些因素之外,還有全球經濟以及利益團體政治的鐵三角等等非人格的力量,都使個體能動性的能力顯得不過是癡心妄想。在面對能動性問題時,我們的頭腦在對無限選擇的應許與看似不可阻擋的環(huán)境力量之間被撕裂成兩半。情況甚至有可能是這樣的:我們如今之所以如此大張旗鼓地談論著選擇,恰恰是因為我們如此強烈地感受到莫名的約束我們其實是希冀著這些話說得多了就能成真,而不是把這種話語作為對我們經驗的準確反映。近年來激增的專門適用于個別群體的(病人的、受害者的、父母的、孩子的,現在甚至還冒出飛機乘客的)各種權利法案,與其說是關于新的自由,不如說是體現了一種無力感,以及在超越個體掌控的力量面前獲得保護的那種需求。我們對個體能動性信仰的喪失同樣還反映在我們的法律訴訟的性質上。一個把熱咖啡灑在自己膝蓋上的人居然能夠打贏起訴賣咖啡的那家快餐連鎖店的官司,這表明我們對個人責任的不認同已經到了何種地步,而這恰恰是因為我們并不全心全意相信個體能動性的緣故所致。對煙草公司(沒有人將其視為英雄)的處理同樣體現了我們在這方面集體性的矛盾心理。我們遲疑于對煙草業(yè)的監(jiān)管或是禁止其產品的銷售,因為這么做會侵犯到個人的選擇,從而侵犯能動性。但是我們又因為煙民們自愿、知情的選擇所導致的后果而去起訴同一些公司。通過否認煙民們在這些案子中的責任,我們也就暗中否認了他們能動性的能力。我們仿佛在說,這些煙民并非他們個人生活史中的能動者,而只不過是棋盤上的小卒,那些煙草公司才是操縱他們命運的棋手。我們拒絕監(jiān)管煙草業(yè),因為我們不愿意限制我們能動性的力量;我們起訴煙草公司,因為我們并不信任我們能動性的力量。這恰恰標識著我們的矛盾心理。我們對自己的能動者身份并不完全信服,但我們又十分地渴望著自由。因此,這本關于榮譽的書同樣也是一本關于個體能動性的書。近年的一些政治理論試圖從公民的源頭為自由民主制注入活力,本書便屬于這種努力的一部分;但本書也為這種努力帶來了新的目的與新的資源。與已有的理論貢獻不同,本書加入這場爭論主要并不是為了改善美國公民的道德風尚,或者是以參與性本身為目的而讓美國民主變得更加具有參與性,而是為了重新振作個體能動性。為了實現這一目的,本書在榮譽的形式上引入了一個新的資源(或者說第一次提醒我們去關注某個舊的資源)。近來那些為美國民主的公民復興找尋源泉,人、或為一般性的自由主義找尋動機支持的努力,無不以對他人的責任為中心。無論是公民德性(civic virtue)、自由主義德性(liberal virtues)、羅爾斯所說的那種正義感,人、還是斯坎倫的同意動機(agreement motive),這些形式的支持都強調我們對別人或者對整個政治體的責任。這些責任無疑是重要的,但它們并非全部(甚至并非主要的)那些激勵著對個體自由危險而艱難的捍衛(wèi)行動的因素。并且由于對他人的責任要求利他主義,它們同現代自由主義社會中占主導地位的自利總是存在著沖突。相反,榮譽依賴于對一個人自身的義務感。由于榮譽從未放棄對自我的關切,所以它并不要求利他主義,因此與自由主義的生活方式有一種天然的(即使是片面的)親近。但是,盡管榮譽服務于自我,它卻并不限于最低等的自利形式。榮譽超越了自我中心主義的利益動機對人類行動施加的天然限制。正因如此,它才能激發(fā)更冒險、更艱難的行動,甚至是可能犧牲性命的行動。榮譽比對他人的利他主義責任更可靠,而又比自利更勇敢。這兩方面品質的結合使得榮譽成為個體能動性的有力源頭,尤其在行動的風險甚高而其效益又不甚明確(比如當一個人為了捍衛(wèi)個體自由,挺身而出直面侵蝕性的政治權力或者多數暴政威脅)的時候。然而,盡管榮譽是美國政治中公民復興的有力源泉,它卻幾乎完全地被當代的政治理論家們所忽視。這種忽視的一個理由是榮譽與貴族制的聯系。榮譽的話語讓人聯想到特權和排斥,人、固定的社會角色和輕浮愚蠢的決斗。如今它似乎早已過時,屬于那個在18世紀末就被推翻,被人的權利取代的舊世界。誠然不可否認,在榮譽與現代民主之間存在某種緊張關系,但舊制度的虛飾并不意味著榮譽的全部。榮譽同樣蘊含著個體能動性深刻而永恒的特征。它只是部分地植根于隨政體而變更的社會與政治習俗。法國大革命并未消滅榮譽的可能性,因為它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人性。而且由于如麥迪遜所言,政治權力具有一種根深蒂固的侵蝕趨勢,我們仍然需要抵抗侵蝕性的權力以捍衛(wèi)個體自由,人、我們對這種舉動的偶爾需求從未全然消失。法國大革命并未讓這種抵抗行動變得過時。榮譽為現代民主制所需要,也能在現代民主制中獲得,盡管是以修正后的形式。新政體中對榮譽的修正并未觸動榮譽作為性格品質的關鍵特征,至少并未觸動榮譽對自身的義務感,它是能動性的一個如此有力的來源。此外,盡管大多數時間里自由民主制僅僅靠好公民就能正常運作,但在少數情況下它的維持卻需要偉大公民的出現。位于榮譽核心的各種英雄主義品質(高昂而有原則的野心、勇氣、驕傲,人、以及對自尊和出人頭地的強烈欲望)恰恰對應了這種需求。這些品質的結合并非某個社會階級的特征,但也并非普遍地被人們擁有。它是自然貴族們的標志,這一小部分人在受到壓力時,會無視風險挺身而出,捍衛(wèi)他們的原則與自由。通過聚焦于榮譽,本書喚起人們對一個受忽視但十分重要的動機的關注,從而為當今政治理論在道德心理學領域的片面性提供了一種糾正。本書將能動性問題擺上臺面,探索個體能動性的結構與來源,并敦促進一步的研究。如果本書成功地將對能動性的研究推近政治理論的中心,那么它可以算完成了其終極目標之一,即以哲學之光照亮當代美國公共生活的一個黑暗角落,從而為長久以來一個深刻的,人、甚至使人喪失力量的困擾帶來新的澄清。
莎倫?R.克勞斯(Sharon R. Krause),布朗大學政治科學系教授,就古典自由主義和當代自由主義論題撰寫過多篇文章,論及休謨、孟德斯鳩、波伏娃,以及當代的正義理論,發(fā)表在《政治理論》、《政治評論》、《政治與性別》、《當代政治理論》等刊物上,并著有《公民的激情》、《主權之上的自由:重建自由的個體主義》等。
前言第一章 對自由主義的鼓舞政治能動性與對鼓舞的需求發(fā)掘榮譽第二章 舊制度中的榮譽以及對自由的捍衛(wèi)榮譽在舊制度中的位置榮譽的高亢野心敬畏與反身性榮譽的片面性認可與抵抗第三章 美國的榮譽與民主榮譽與民主之間的沖突榮譽與正確理解的自我利益一點點他們的偉大第四章 對名望的熱愛以及南方紳士建國時期的榮譽與對名望的熱愛奴隸制與南方紳士第五章 榮譽與民主改革林肯的有原則的野心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榮譽的靈魂榮譽和自我主權:伊麗莎白?凱蒂?斯坦頓與蘇珊?布朗內爾?安東尼民權運動中的榮譽第六章 結論:多元主義、能動性,以及民主榮譽的諸多變體參考文獻索引